光遇：以光为引 第85章 无间盛宴3

迷雾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具实质性的压迫感。驳船停靠在一处天然形成的石窟码头，前方是蜿蜒向下、深不见底的巨大溶洞入口。冰冷的水滴从倒悬的钟乳石上不断滴落，敲打在漆黑的水面上，发出规律而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这里就是“沉没教堂”的真正门户，空气沉重得仿佛凝固，弥漫着千年水汽和岩石尘埃的味道，更深处似乎还隐隐传来一种低频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嗡鸣。

“荆棘之心”的呼唤，或者说，诱惑，变得清晰可闻。

然而，与之同样清晰的，是团队内部迅速滋生的裂痕。

虚荣站在湿滑的码头边缘，之前从容的指挥家姿态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他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却显得有些僵硬，尤其是在看向麻花的时候。就在十分钟前，这个疯子几乎炸塌了半条通道——据他说是为了“清理一窝看着就讨厌的发光蘑菇”，结果引发的坍塌差点把最前面的若笠活埋，并且让唯一已知的入口被数吨重的落石堵死。

“我们需要一条新路，”虚荣的声音努力保持着平稳，但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阿努比斯，你的‘指引’呢？你说过你能感知到那东西的脉动。”

阿努比斯的青铜面具转向那堆废墟，金色的火焰毫无波动。“混乱扰乱了轨迹。”他的声音低沉如故，听不出喜怒，但那份冷漠本身就像是一种谴责。“能量的流向变得驳杂。需要时间重新梳理。”他手中的黄金天秤微微倾斜，似乎在称量着麻花造成的麻烦与剩余的价值。那审判的目光让疯癫的麻花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随即又对他做了个鬼脸。

“时间？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虚荣的音调终于拔高了一度，“‘守墓人’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突破了外围防线！拖延意味着更多的战斗，更多的风险！”

“哦？风险？”樱花用她那把致命的扇子轻轻掩嘴，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却淬着冰冷的毒液，“可是虚荣先生，最开始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呢。您说一切尽在掌握，说我们是‘钥匙’，说成功易如反掌~现在看起来，好像麻烦比承诺的要多得多呀？”她歪着头，眼神天真又残忍，“还是说，您那份‘必不可少’的环节，其实并没您吹嘘的那么可靠？”

虚荣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射向樱花。他精心编织的权威表象，正在被毫不留情地撕开。“我的情报毋庸置疑，樱花。倒是你，这一路上你的那些‘小玩意儿’似乎也没少给我们添麻烦。昨晚的晚餐，味道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

那是一次试探。樱花在共享的食水里下了点不起眼的东西，不会致命，但足以让人腹痛虚弱片刻。她想知道谁会对她的毒毫无反应，或者谁会第一个发现。结果是若笠根本没有碰那水，阿努比斯似乎不受影响，而麻花……他吃完后兴奋地围着船跑了三圈。

樱花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彻底冷了下来：“哎呀，看来是我不小心把调味瓶和实验瓶搞混了呢，真是抱歉哦。”毫无诚意的道歉，反而更像是一种挑衅。

一直沉默的若笠突然动了。他没有参与口舌之争，而是像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那堆落石，仔细观察着结构和缝隙。几分钟后，他滑了下来，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左侧岩壁有薄弱点。可以尝试爆破，定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麻花身上。

麻花的眼睛猛地亮了，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爆破！定向！这个我在行！交给我！保证开出一个漂亮的大洞！”他手舞足蹈地开始翻找他的宝贝背包，掏出更多令人不安的工具和材料。

“等等！”虚荣厉声制止，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惊慌，“你确定是‘定向’？而不是把我们都埋在这里？”

“嘿！你是在质疑我的艺术吗？！”麻花不满地叫嚷起来。

“让他去。”阿努比斯突然开口，金色的目光落在麻花那些危险品上，“这是目前最快的路径。代价……可以接受。”他的话语带着最终的裁定意味。

虚荣的脸色变得难看。他失去了控制权。阿努比斯做出了决定，若笠提供了方案，而执行者是他最不信任的疯子。他感觉自己从指挥家变成了赌徒，押上一切去赌麻花那不可理喻的“才华”。

在虚荣极度紧张的目光和樱花饶有兴味的注视下，麻花哼着荒诞的小调，将几个小巧的装置塞进若笠指示的岩缝中。他动作癫狂却异常精准。

“退后！退后！艺术的烟火要来啦！”他尖叫着按下按钮。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被压抑的轰鸣。左侧岩壁应声向内塌陷，粉尘弥漫，果然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精准得不可思议。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我是天才！哈哈！”麻花手舞足蹈。

虚荣刚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重整秩序。

突然——

“嗖！”

一道极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一枚几乎看不见的、染成近乎岩石颜色的细针，从刚刚炸开的、粉尘尚未落定的洞口深处射出，直取虚荣的咽喉！

太快，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料到袭击来自刚刚开辟的道路。

虚荣瞳孔猛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锵！”

一声轻响。一把漆黑的短刃后发先至，精准地在他颈前半尺处斩落了那枚毒针。是若笠。他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虚荣身前，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现场一片死寂。

粉尘缓缓落下，露出洞口深处，一个穿着与环境色完美融合的伪装服的“守墓人”暗哨的身影，他手中还握着吹箭筒，脸上带着错愕，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必杀一击会被拦截。下一秒，若笠手腕一抖，短刃脱手飞出，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没入了那暗哨的眉心，将其钉死在洞壁之上。

危机解除。

但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虚荣脸色苍白，惊魂未定，他先是看了一眼那毙命的暗哨，然后目光复杂地看向收刀回鞘的若笠。救他？为什么？是出于残存的“合作”义务，还是……若笠判断他现在还有活着的价值？

而樱花的眼睛微微眯起，看了看若笠，又看了看虚荣，嘴角那抹笑意变得意味深长。她刚才，似乎看得清清楚楚，那枚毒针飞行的轨迹，其实略微偏高了那么一丝，就算若笠不出手，大概率也只是擦着虚荣的发梢而过。是失误？还是……另一个更隐晦的测试？测试若笠的反应？或者测试虚荣身边是否真的有无声的保护者？

阿努比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看一场早已预见的戏剧。他手中的天秤，似乎又微微调整了一下。

麻花则完全没注意到这瞬间的暗流汹涌，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钻进自己炸开的“杰作”里去了。

信任的最后一层薄纱，被这突如其来、真假难辨的袭击彻底撕碎。

没有感谢，没有询问，只有死一样的沉默和彼此眼中毫不掩饰的警惕与算计。

脆弱的联盟名存实亡。猜忌的毒芽已然长成狰狞的藤蔓，将每个人紧紧缠绕。

虚荣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情绪，脸上重新挂起那副虚假的、掌控一切的面具，指向那漆黑的洞口。

“路已开通。我们走。”

他的声音平稳，却再也无法掩饰其下的裂痕。

恶徒们怀揣着沸腾的恶意与猜疑，依次钻入了那通往更深黑暗的狭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