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遇：以光为引 第36章 星烬与流火4

星烬家族举办的晚宴，与其说是社交盛会，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权力展览。水晶吊灯将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氛、魔法烛火与精致食物的混合气息。衣着华丽的巫师们端着酒杯，低声交谈，笑容得体，每一句寒暄背后都可能藏着深意。

艾拉维娅穿着一条银灰色缀满细碎星钻的礼裙，颈间戴着家族传承的星泪宝石项链，美丽得如同月光凝聚而成。她站在父母身边，扮演着无可挑剔的继承人角色，唇角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回应着各方来的问候与恭维，但眼底却是一片沉寂的冰湖。

然后，她看到了凯兰·莱奥博尔德。

他在父母的陪同下走来。凯兰确实如传闻中一样，有着莱奥博尔德家族标志性的金色卷发和碧蓝眼睛，容貌英俊，身材高大。他穿着剪裁完美的墨绿色天鹅绒长袍，胸前的家徽胸针熠熠生辉。他举止得体，谈吐优雅，与奥莱恩夫妇交谈时引经据典，显示出良好的教养和学识。

但艾拉维娅敏锐地察觉到，他那双碧蓝的眼睛里缺乏温度，看向她时带着一种评估商品的审视，而非对一个人的兴趣。他的笑容标准而疏离，仿佛戴着一张精心打造的面具。

“艾拉维娅小姐，”凯兰向她微微躬身，执起她的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动作无可挑剔，嘴唇却只是象征性地碰了碰她的手套，“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方知星辰之美亦需仰视。”

他的恭维话像是从某本《贵族交际指南》里直接抄来的，华丽却空洞。

“莱奥博尔德先生过誉了。”艾拉维娅抽回手，语气平淡无波。

晚宴在继续。舞曲响起时，凯兰自然地向她邀舞。他的舞步精准流畅，如同测量过一般，但环在她腰际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控制力，引领她旋转时，更像是在展示一件属于自己的所有物。

“星烬家族与莱奥博尔德家族的联合，将是巫师界未来稳定的基石。”凯兰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感，只有冷静的计算，“我相信我们会是最合适的伴侣，无论是在社交场合，还是在……其他方面。”

艾拉维娅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她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大厅入口处的阴影——那是侍从和不太重要的宾客停留的地方。

然后，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洛兰站在那里。

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混了进来，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 borrowed 的侍者礼服，头发勉强梳理过，但几缕不羁的黑发依旧垂落在额前。他手里端着一个空托盘，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死死地盯着舞池中央，她和凯兰的方向。

四目相对的瞬间，艾拉维娅看到他眼中翻涌的怒火、受伤，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痛楚。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凯兰的手臂。

就在这时，音乐节奏一变，舞伴交换。凯兰松开了手，另一位贵族子弟接替了他的位置。艾拉维娅心神不宁，舞步险些出错。

等她再次望向入口时，洛兰已经不见了。

晚宴后半程，艾拉维娅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宴会接近尾声，宾客开始陆续告辞，她借口透气，匆匆走向连接花园的露台。

冰冷的夜风暂时吹散了她心头的烦闷。她靠在冰冷的石栏上，深吸一口气。

“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不会答应任何事’？”

一个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艾拉维娅猛地转身。洛兰从廊柱的阴影里走出来，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睛却亮得吓人。

“洛兰！你怎么会在这里？太危险了！”艾拉维娅又急又气。

“危险？”洛兰嗤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她，“比看着你和那个金发孔雀搂搂抱抱、谈婚论嫁更危险吗？艾拉维娅·星烬！他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上等的肋排！”

“住口！”艾拉维娅被他粗俗的比喻激怒了，同时也感到一阵委屈，“你以为我愿意吗？那是家族的安排！我只是在应付！”

“应付到需要他吻你的手？应付到需要和他跳一整支舞？”洛兰的声音提高了，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大，“你知不知道我站在那里看着，心里是什么滋味？！”

“那你要我怎么做？！”艾拉维娅也激动起来，试图挣脱他的手，“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拒绝他？让星烬和莱奥博尔德家族一起颜面扫地？然后呢？我家族会怎么做？你又会面临什么？你想过吗洛兰·流火！”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些日子的压力、委屈、恐惧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洛兰看着她眼中的泪水，动作僵住了，手上的力道微微松开，但眼中的痛苦更深：“所以……你就选择顺从？选择牺牲我们？”

“我不是选择顺从！”艾拉维娅猛地甩开他的手，泪水终于滑落，“我只是需要时间！我在想办法！可你呢？你除了像个炸药桶一样冲进来质问我，还能做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承受着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刺中了洛兰内心最深的无力与自卑。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受伤和自嘲。

“是……我不知道。”他低声说，声音沙哑，“我不知道你们高贵世界的游戏规则。我不知道怎么样才算‘配得上’你。我只会用我的方式……看来我的方式，确实愚蠢又可笑。”

他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艾拉维娅心痛。然后，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花园里。

“洛兰！”艾拉维娅下意识地追出一步，却最终停在了露台边缘，徒劳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冰冷的泪水不断滚落。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真是令人感动的一幕。”

艾拉维娅全身一僵，缓缓转过身。

她的母亲，伊莎贝尔·星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露台入口。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极度失望和冰冷的怒火。她显然看到了大部分，或许……是全部。

“看来我们的谈话，你完全当成了耳旁风。”伊莎贝尔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入艾拉维娅的心脏，“不仅不知悔改，甚至将这种……不堪入目的人，带到家族的重要场合来羞辱我们！”

“母亲，不是这样的，他只是……”

“闭嘴！”伊莎贝尔厉声打断她，一步步走上前，目光锐利如刀，“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踏出庄园一步。所有的课程，会有家庭教师前来授课。你的猫头鹰，暂时由我保管。至于那个流火……”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

“如果你不希望他因为试图盗窃家族藏书阁的珍贵藏书而被魔法部起诉，并永久吊销魔杖使用许可的话，就彻底忘了他。”

艾拉维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高墙不再只是阴影，它已然化为实质的囚笼，轰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