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的冷汗把深绿色帆布作战服的衣领浸得发僵,那是种黏腻的潮意,像贴了块浸过水的旧布,随着呼吸轻轻蹭着皮肤,还混着淡淡的硝烟味与仓库霉味——是昨天在木箱堆旁沾染上的气息,连汗渍都带着挥之不去的滞涩。我是被胃里那阵空落落的灼痛硬生生拽醒的,不是尖锐的疼,是像被砂纸反复磨过的空慌,从胃底往上窜,连带着食道都泛起干涩的烧灼感,分明是白天那半块压缩饼干的粗糙残渣还在作祟。
墙上老式木质摆钟的“滴答”声还像淬了冰的细针,扎在寂静的空气里。钟壳的漆皮早已剥落,露出底下深褐的木纹,钟摆是黄铜色的,带着层薄锈,摆动时与钟体碰撞出“嗒”的轻响,刚好嵌在“滴——答”的间隙里。这声音不算响,却穿透力极强,顺着墙缝钻进耳朵,缠得人神经发紧。
睁开眼时,窗外的夜色淡了些,却依旧像块没拧干的湿墨,从头顶的天空往下淌:最深处是近乎发黑的浓黑,往天边渐变成发灰的深蓝,连远处椰林的轮廓都成了模糊的黑影,只有偶尔有风穿过枝叶,传来“沙沙”的轻响,带着湄公河特有的咸湿潮气,从窗缝钻进来,拂在脸上凉丝丝的。
肖雅还蜷在我怀里睡得沉,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额头抵着我的胸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着浅淡的扇形阴影,像蝶翼轻覆在眼睑上。她的呼吸轻得像羽毛,拂过我锁骨处的皮肤时,带着点温热的痒意,每一次起伏都格外均匀——只有在彻底放松时,她才会睡得这样安稳。鼻尖偶尔轻轻动一下,像被梦中小虫子惊扰,连带着抓着我衣角的指尖都微微蜷了蜷,指腹蹭过布料上磨起的细毛。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开胳膊,生怕稍一用力就惊醒她。胳膊离开她后背时,能感觉到布料摩擦的细微滞涩,她的头发蹭过我的手腕,软乎乎的,带着昨晚洗过的草木皂清香。后背刚离开床板,肩颈的酸痛就顺着骨头缝往上窜——昨天在大厅里跟丽丽姐对峙时,后背绷得太狠,连睡梦里肌肉都没敢松半分。抬手按在斜方肌的位置,能摸到两块硬邦邦的结块,像埋了两颗小石子,稍微转动脖子,就传来“咯吱”的轻响,痛感顺着颈椎往下蔓延。
饿意像涨潮的湄公河水似的往上涌,从胃底漫到喉咙口。那是空得发慌的灼热,混着压缩饼干残留的干涩麦麸味,连咽口水都觉得喉咙发紧。白天匆忙啃下的半块饼干根本顶不住,此刻胃里空荡荡的,像被掏干净的米袋,每一次蠕动都带着细碎的灼痛,逼得人只想找点东西填进去。
我摸黑往身上套作战服,深绿色的帆布布料带着隔夜的微凉,粗糙地蹭过胳膊内侧的皮肤——布料上还沾着昨天在仓库蹭到的浅灰木屑,袖口磨起的细毛勾住手腕上的纱布,轻轻扯得伤口发疼。黄铜纽扣冰凉坚硬,指尖摸不准扣眼,来回蹭了两下才对上,扣到第三颗时,纽扣边缘的毛刺刮过指腹,留下道浅浅的痒意。
赤着脚踩在水泥地板上,第一下就硌得脚尖发麻——地面粗糙得能感觉到细小的沙砾嵌在纹路里,是前几天佣兵打扫时没清干净的渡口红泥。凉意顺着脚尖往脚掌蔓延,像踩在刚从湄公河捞起的石板上,很快爬过脚踝,顺着小腿肚子往上窜,激得我膝盖微微收紧,忍不住打了个轻颤,牙齿都悄悄咬了咬下唇。
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比深夜更添了几分滞涩。远处传来佣兵岗哨换班的动静,不是清晰的脚步声,而是战术靴碾过走廊角落细沙的“窸窣”声——那声音裹着鞋底纹路嵌沙的摩擦感,像风刮过腐叶堆,轻得几乎要被空气吞掉。偶尔夹杂着一声极轻的咳嗽,是守夜的佣兵压着嗓子发出的,在空旷的走廊里荡出半声模糊的回音,又很快消散。我放轻脚步,作战服的布料蹭过裤腿,发出“沙沙”的微响,在这寂静里却格外扎眼,只能走两步就停一停,耳朵竖得像雷达,生怕惊动任何人。
厨房在主楼西侧的耳房,是间搭出来的铁皮屋。门把手裹着层厚锈,摸上去糙得硌手,指尖一用力,铁锈就簌簌往下掉。我屏住呼吸,慢慢推开门,锈迹斑斑的门轴立刻发出“吱呀——”一声长响,那声音像被拉长的老弦,在凌晨的静谧里刺得人耳膜发紧。我猛地顿住动作,后背瞬间绷紧,手下意识地摸向腰后藏着的短刀,连呼吸都憋成了细流。
耳朵死死盯着周围的动静:楼上没传来床板的吱呀声,没听见有人翻身的响动,连远处的佣兵岗哨都没再出声——确认没人被惊醒,才敢继续发力,把门缝推到能容身的宽度,轻手轻脚地迈进去,鞋底踩在厨房的水泥地上,依旧能感觉到细沙的硌意。
厨房的窗没关严,留着道两指宽的缝。晚风从缝里钻进来,带着湄公河特有的咸湿潮气,还混着岸边腐叶的腥气,扑在脸上凉丝丝的。风卷着气流往上窜,吹得梁上挂着的椰壳勺子轻轻晃——那勺子是用半个老椰壳挖空做的,边缘还留着参差不齐的毛刺,勺柄缠着细麻绳,晃动时与旁边挂着的铁铲碰撞,发出“叮当、叮当”的细碎声响,像虫豸在暗处爬动,轻得几乎要与风声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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