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通风扇“嗡嗡”地嘶吼着,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在互相啃噬,扇叶上的铁锈和灰尘结成了黑褐色的痂,随着转动不断抖落——那些碎屑不是普通的灰尘,而是混着金属颗粒的铁屑,像被风吹散的细沙,“簌簌”地砸在水泥地上,混着车库的回声,像无数只小虫子在暗处爬动,听得人头皮发麻。
空气里裹着一股三层叠加的怪味,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最浓的是头顶破裂的消防管道渗出来的铁锈味,带着潮湿的金属腥气,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铁链子,吸一口都觉得喉咙发紧,连鼻腔里都泛起一股涩味。中层是角落那两个鼓胀的废弃油箱挥发的汽油味,暗黄色的油污顺着油箱缝隙往下渗,在地面积成一滩黑渍,挥发的油气像针一样扎鼻子,辛辣得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连眼泪都快逼出来。最底下还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异味,甜得发腻,像变质的蜂蜜,却又裹着一股极淡的苦杏仁味——那是不知名化工原料的味道,闻多了让人头晕目眩,下意识地就想屏住呼吸,生怕多吸一口就会中毒。
头顶的荧光灯坏了足足三分之一,剩下的十几根也都在苟延残喘:灯管两端已经发黑,像得了重病的人的眼窝,每三秒就“滋啦”响一声,惨白的光线忽明忽暗地扫过车库。亮起来时,能看清地面的油污和裂缝;暗下去的瞬间,黑暗就像潮水般涌上来,把那些模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总让人觉得暗处藏着什么东西,正随着灯光的闪烁悄悄移动。
远处靠墙的位置,堆着四个蒙着黑色帆布的铁桶。帆布被常年的油污浸得发硬,边缘烂了几个不规则的洞,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桶身——铁锈像鳞片一样剥落,红棕色的锈粉粘在帆布上,风一吹就往下掉。其中两个铁桶的接缝处裂了细缝,深褐色的液体正顺着裂缝慢慢往下淌,像凝固的血痂被泡开,在水泥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像一条条爬动的小蛇。那些液体流过的地方,水泥地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表面结着一层灰白色的硬壳,用脚尖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底下还藏着一道道细密的裂纹,仿佛再踩一脚,整块地面就要塌下去。
整个车库像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只有通风扇的嘶吼、荧光灯的“滋啦”声,还有液体滴落的“嗒嗒”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来回回荡。站在这里,连呼吸都觉得沉重,总觉得黑暗里有双眼睛在盯着,每一次灯光闪烁,都让人忍不住攥紧拳头,心脏“咚咚”地跳,生怕下一秒就会从阴影里冲出什么东西来。
肖雅走在前面半步的位置,我这才惊觉她早就换了行头——之前那件沾着腥狗血渍的月白色棉麻连衣裙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深炭黑色的工装裤。裤料是厚实的帆布材质,摸上去硬挺却有韧性,膝盖外侧缝着两块巴掌大的凯夫拉补丁,补丁边缘的线脚是细密的双针锁边,针孔均匀得像机器打的,显然是为了耐磨特意加固的。裤脚被她用力塞进黑色马丁靴里,靴筒高及脚踝,鞋头是防撞的钢头设计,鞋侧的金属扣环随着她的脚步轻轻碰撞,发出“叮、叮”的轻响,在寂静的车库里格外清晰,却没有半分拖沓的杂音。
她的上半身罩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胸口,露出里面深色的速干T恤。冲锋衣的腰间别着那把伯莱塔92F,枪身被衣料遮住大半,只露出半寸长的防滑握柄——握柄上的纹路被磨得有些发亮,显然是常年握持留下的痕迹,在车库闪烁的荧光灯下,能隐约看到握柄上嵌着的细小汗渍。她的右手自然垂在身侧,指尖离枪柄只有两指的距离,像是随时能拔枪,姿态熟稔得像是枪和手长在了一起。
最让我心惊的是她的步态。之前喂我喝粥时,她的脚步轻得像猫,带着几分温和的试探;可现在,她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水泥地的接缝处,落脚时 heel 先着地,再轻轻碾过脚掌,几乎听不到声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利落。她的脊背挺得笔直,肩膀微微后沉,头也不回却像能看清身后的动静,仿佛这弥漫着铁锈和汽油味的地下车库,是她走了千百遍的自家后院,每一块裂缝、每一个拐角都刻在她脑子里。
我跟在后面,左臂的肿胀还没消,缠着的无菌绷带勒得胳膊发紧,绷带边缘蹭过皮肤,留下一阵刺痒。指尖的麻意又像电流似的窜上来,这次是从小指开始,顺着指缝往掌心爬,麻意里还裹着一丝细微的刺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那是Rkb1的毒性在作祟,像条藏在血管里的毒蛇,总在我稍微放松时就咬一口,提醒我此刻半点大意不得。
我的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胸口,隔着两层衣服,能摸到那枚黄铜警牌的轮廓。警牌边缘被我和老周摩挲得发亮,正面的警号“0”已经磨得有些模糊,边角还留着老周上次握它时磕出的小坑。冰凉的金属硌着我的第三根肋骨,硬邦邦的,像老周生前拍我肩膀时的力道,又像他牺牲前攥着我手腕时的温度,无声地盯着我,仿佛在问:“袈沙,你看清眼前的人了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