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横断山脉的褶皱深处,澜沧江宛如一条灵动的碧玉带,穿梭于群山之间。当它于华夏的山川中奔腾时,人们称其为澜沧江;而一旦冲破国界的束缚,便化身湄公河,孕育着异域的文明。暮春时节,江边的天地宛如一幅朦胧的水墨画,晨雾还在慢悠悠地徘徊,试图挽留最后的身影,可暮色已迫不及待地浸染了临时营地,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营地中央,八顶迷彩色单兵帐篷,依据北斗七星的布局,有序地环伺着篝火堆。帐篷的防水布上,雨滴如同灵动的精灵,顺着尼龙拉绳欢快地滑落,在焦黑的土地上跳跃,砸出星星点点的光斑,恰似有人不小心将一把璀璨的碎钻,撒落在了尚有余温的炭灰之上,光芒闪烁,引人遐想。
突击组的装备,宛如刚刚从战场上凯旋的战友,带着战斗的余温,静静诉说着往昔的惊险。傣鬼的狙击枪,裹着防潮布,斜靠在一棵饱经沧桑的老树根旁。枪口如同一双警惕的眼睛,始终凝视着江面,不放过江雾中任何一丝可能的异动。哪怕江雾如同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试图掩盖所有的秘密,可狙击枪依旧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香客的朱砂笔,插在一个锈迹斑斑的罐头盒里,笔尖残留的鸡血,在时间的沉淀下,已变成了暗褐色。在篝火跃动的光影中,笔杆上的毕摩符文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如同神秘的灵体,时隐时现,仿佛在低声吟唱着古老而又神秘的咒语。阿依的查尔瓦披风,随意地搭在折叠椅上,披风上的银扣,随着她平缓的呼吸,有节奏地轻轻晃动。在火光的映照下,银扣划出一道道细碎的银弧,好似夜空中闪烁的流星,又宛如缀满星子的夜幕,不经意间垂落人间,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
江风裹挟着澜沧江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邓班单膝跪在篝火旁,战术靴深陷进松软的泥土里。他手中的战术匕首,刀身泛着幽冷的光,正熟练地挑动着新添的松枝。干燥的松木在熊熊燃烧的火舌舔舐下,发出“噼啪”的炸裂声,火星子如同烟花般猛地窜起三尺高,在空气中肆意飞舞,将围坐一圈的队员们的面孔,映得忽明忽暗。
鹏哥盘坐在一旁,膝盖上摊开着墨绿色的急救包,急救包的边缘因为多次使用,磨损得有些起毛边。他右手稳稳地握着镊子,夹着蘸满碘伏的棉球,小心翼翼地靠近阿江的手臂。酒精刚渗进伤口的瞬间,阿江浑身一激灵,原本总挂着傻笑的脸上,五官瞬间皱成了一团,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强忍着疼痛,用没受伤的左手,比出一个歪歪扭扭的胜利手势,嘴里嘟囔着:“哎哎,鹏哥,你轻点!这道疤要是留不下,往后我拿什么跟寨子里的小诺讲,我一个人炸飞三个毒贩的英勇事迹?”
李凯后背紧紧靠着一棵粗壮的百年柚木,柚木斑驳的树皮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他全神贯注地擦拭着轻机枪,金属零件在洁白的帆布上,整齐地排列成方阵,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峻的光泽。李凯的指尖时不时划过枪托上新刻的彝族火塘纹,那是获救渔民昨夜借着篝火的微光,用弯刀一笔一划精心刻下的祝福。火塘中央的羊头图腾,在跃动的火光中,仿佛活了过来,微微颔首,为他们即将到来的征程祈福。
傣鬼独自坐在营地的阴影里,周围的黑暗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将他笼罩其中。他掌心熟练地转动着狙击镜盖,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镜片的反光,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流星,偶尔扫过阿依胸前的银扣。那一瞬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纽带,将两者紧紧相连,他像是在无声校准某种只有他们彼此能懂的精神坐标。镜片后的眼睛,平日里冷硬如冰,此刻在跳动火焰的映照下,竟难得地泛起了一丝柔和的光芒 。
篝火突然“噼啪”一声,迸射出一串火星,香客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这次锁魂罐的血槽……”他的指尖下意识摩挲着青铜罗盘边缘,那里的锯齿纹是他在某个月圆之夜,伴着松涛虫鸣亲手刻下的北斗刻度,每一道凹痕都承载着家族的隐秘与传承。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将他的瞳孔映得如跳动的烛火。
香客抬眸望向阿依,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追忆,又像是期许。此刻,篝火的光影在他眼底摇曳,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遥远的童年。那时,他总在繁星闪烁的夜晚,围坐在温暖的火塘边,听老毕摩吟诵古老的经文,火塘里的木柴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与经文的韵律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他童年最深刻的记忆。
“这根本不是什么往生咒,而是我们吉克家独有的七星引魂阵。”香客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罗洪家不过偷了半本《毕摩经》残页,就妄图曲解生死的奥秘,简直是痴人说梦!他们哪里知晓,真正的引魂阵,绝非简单的符文堆砌,而是需要祭献者怀着赤诚之心,心甘情愿地奉上带着信仰的滚烫血脉。”他微微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咽下了一段沉重的往事,“七十年前,在那个危机四伏的溶洞里,老族长为了护佑全族,在火塘边刻下第一道护佑纹时,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顺着刻刀滴落,在石壁上蜿蜒成神秘的图腾,那一刻,整个溶洞都被神圣的光芒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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