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破,光线透过宿舍那满是灰尘的玻璃,像是给屋内的一切蒙上了一层薄纱。铁床在我的动作下不堪重负,发出一阵尖锐且绵长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昨夜未眠的心事。我掀开身上的军被,褪色的布料间,冷冽的晨风如顽皮的孩子般迅速钻了进来,轻抚我温热的肌肤,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
床头,妹妹的照片被晨光温柔地包裹着。照片里,妹妹嘴角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神灵动而明亮。我伸出右手,指腹缓缓滑过照片边缘。金属相框的棱角带着丝丝凉意,随着摩挲的动作,宛如一把钝刀,在我的掌心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痕。那痕迹,如同我心底的伤疤,时刻提醒着我守护的责任。
战术背包静静地躺在脚边的地板上,我弯下腰,双手握住拉链,稍一用力,拉链顺滑地滑开,发出轻微的声响。95式自动步枪稳稳地躺在背包里,枪身散发着冷冽的光泽,一看就是被精心保养过。昨夜擦拭时留下的枪油气息,丝丝缕缕地钻进我的鼻腔。我伸手握住枪身,熟悉的触感传来,仿佛握住了多年的战友。我拿起弹匣,将其对准枪膛,稍稍用力推进,卡榫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与此同时,我的心跳愈发急促,那声音竟与卡榫的声响契合得严丝合缝,仿佛在奏响一首命运的交响曲。窗外,早起的鸟儿开始了啼鸣,似乎也在为即将到来的行动而欢呼。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目光再次落在妹妹的照片上,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绝。
正当我全神贯注地检查装备时,邓班那粗粝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炸开:“黄导,带齐家伙了吗?”我浑身一震,迅速转身。只见他像尊铁塔般立在门口,晨雾裹挟着微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
邓班身上的作训服,还残留着昨夜巡逻的气息。布料上,密密麻麻的露水宛如细碎的珍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凑近细瞧,战术手套上暗红的血渍已经凝固,像狰狞的伤疤,又似岁月的烙印,无声诉说着前天追捕毒贩时那场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
他没有丝毫犹豫,右臂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两盒7.62mm子弹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朝我飞来。子弹盒相互碰撞,发出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在狭小的宿舍内不断回荡。窗外,一只原本悠然停歇的山雀,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颤,羽毛瞬间被炸开。它扑腾着翅膀,发出几声惊慌的鸣叫,一头扎进了朦胧的晨雾中,很快便没了踪影 。
我稳稳地接住子弹,目光再次落到邓班身上,从他坚毅的眼神里,我清晰地感受到即将奔赴战场的决心与无畏,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在稳稳接住弹药的那一秒,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定格,三年前的血腥场景,裹挟着刺骨寒意,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我袭来。那画面犹如一把淬毒的利刃,狠狠刺入我的视网膜,令我浑身一震。
记忆中,边境的夜黑得浓稠如墨,寒风如野兽般呼啸着。林悦的身影在铁丝网后若隐若现,他的鲜血如汩汩溪流,顺着铁丝网蜿蜒而下。“嗒嗒”,鲜血滴落地面的声音,带着令人胆寒的节奏感,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在我的心头。
而此刻,子弹盒落地发出的闷响,竟与记忆中鲜血滴落的声音奇妙地重合。两种声音相互交织,在我耳边形成一股强大的声浪,将我彻底拖入黑暗的深渊。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缓缓摸向胸口口袋。妹妹的照片静静地躺在那里,隔着战术背心,我似乎能感受到照片上妹妹灿烂的笑容散发的温度。那笑容,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光,给予我片刻的慰藉与力量,支撑着我在这残酷的回忆与现实的旋涡中,不至于迷失自我。
推开宿舍门,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裹挟着潮湿的气息。不远处,军用越野车一字排开,像一群等待出征的钢铁巨兽,车身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我快步走向车辆,刚一靠近,轮胎碾过碎石的嘎吱声便清晰传来,那声音粗糙而沉闷,仿佛大地在低吟。越野车的排气管不断喷出白雾,如同幽灵般在车轮间穿梭、缠绕,给这清晨的行动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氛围。
车队浩浩荡荡前行,不久便抵达吊桥。我坐在车中,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向外望去,桥下澜沧江奔腾咆哮。江水裹挟着大小不一的浮冰,恰似一条银灰色的巨蟒,在深邃的峡谷间横冲直撞。浪涛疯狂地拍打着岸边的岩石,溅起数丈高的白色水花,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似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吞噬。
不经意间,我看向后视镜,晨雾中的山峦如梦似幻。山峰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一位慵懒的美人,正缓缓褪去身上黛青色的睡袍。随着雾气的消散,山体刀削斧凿般的岩层肌理逐渐展露出来,它们历经岁月的洗礼,默默见证着这片土地上发生的风云变幻。
车内的气氛凝重而压抑,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和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突然,邓班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还有五公里到指挥部。”他说话的同时,右手迅速探向腰间,握住92式手枪,手臂带动手腕,一个流畅的翻转,手枪便稳稳地插回腿套,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尽显干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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