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过后,科特勒庄园的死寂被一种压抑的忙碌所取代。
家族律师和几位面色凝重的家族故交前来商讨后续的事宜,葬礼的安排、财产的暂时托管、以及对外界说辞的统一。
罗斯林恩就坐在书房的主位上,他的脸色苍白,即便昨天睡过,眼下却依旧有着化不开的疲倦。
他的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在西弗勒斯看似不经意地轻点桌面,或发出一个极短的音节提示时,才会抬起空洞的眼睛,给出一个简短的回应。
西弗勒斯就站在他的身旁,此刻的他像极了一个沉默的守护灵,又像一个冰冷的参谋。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份文件,捕捉着每一个可能的漏洞或隐含的陷阱,然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其快速的低语,向罗斯林恩指出问题的所在与关键。
他的存在,迫使罗斯林恩不得不从那片悲伤的泥沼中暂时抽出部分心神,去应对眼前必须面对的现实。
这个过程,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心神。
当访客终于离开,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罗斯林恩这才近乎虚脱般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手指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神再次变得涣散。
“他们……像极了是在分食猎物的秃鹫。”他声音沙哑地低语,带着一丝麻木的厌恶。
“权力和利益的更迭总是如此。”西弗勒斯的声音从他的身侧传来,依旧还是那么的现实残酷。
“悲伤是奢侈品,只会让觊觎者更加的肆无忌惮,你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习惯。”
罗斯林恩闭上眼,没有回答。
他知道西弗勒斯是对的,但这并不能让痛苦减少分毫。
返回霍格沃茨后,罗斯林恩·科特勒的变化,就更加彻底的展现了出来。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精致躯壳,行走在城堡熟悉的走廊里,却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都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厚玻璃。
色彩、声音、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NEWTs的压力和外界日益紧张的局势,在他的眼中,仿佛都变成了可以忽略不计的背景噪音。
他机械地出席课程,但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
魔药课上,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精准操作,甚至变得迟缓而充满失误,曾经能轻易分辨的药材气味,如今闻起来都再无两样。
即便是斯拉格霍恩教授圆滑的担忧,也被他近乎彻底的抛在了脑后。
悲伤无处宣泄,以至于现在的他根本无法专注其他,哪怕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现在的自己究竟该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而西弗勒斯,他则对罗斯林恩采取了另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
他不再是仅仅沉默地站在一旁,每当罗斯林恩的操作出现不可接受的错误,或者眼神开始涣散,明显神游天外时。
西弗勒斯冰冷刻薄的声音就会像浸了冰水的鞭子一样,精准地抽打过来,毫不留情。
“罗斯林恩,如果你那被悲伤和自怜糊住的脑子,还残存着哪怕一丁点功能,”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确保只有近处的几人能够听见,且字字如冰锥。
“就该知道非洲树蛇皮需要顺时针研磨七次,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把它当成肉瘤粉一样胡乱捣碎!还是说,你父母的死亡,已经剥夺了你最基本的手眼协调能力?”
这话语恶毒而尖锐,简直是扎心窝的直戳痛处。
罗斯林恩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指僵在半空,几乎握不住研磨杵。
他猛地抬头看向西弗勒斯,墨色的眼睛里先是闪过难以置信的刺痛,随即被更深的空洞和麻木覆盖。
他没有反驳,甚至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绪,只是更加沉默地,几乎是机械地试图纠正错误。
见此,西弗勒斯周身的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黑色的眼睛里翻涌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但出口的话语依旧冰冷刺骨。
“效率,罗斯林恩。悲伤不会让魔药自动成型,仇人也不会因为你的眼泪而忏悔,如果你的价值只剩下浪费材料,那不如现在就滚出教室。”
这种公开的,毫不留情的斥责,几乎成了魔药课上的常态。
其他斯莱特林的学生们也噤若寒蝉,就连斯拉格霍恩教授都感到了些许的不适。
他几次想开口缓和气氛,但在西弗勒斯那冰冷得能冻伤人的目光下,最终也只是尴尬地咳嗽几声,将看向他们的视线转向了别处。
需要大量记忆和专注的魔法史,古代如尼文课程,对罗斯林恩而言,就更是成了一种无端的精神折磨。
他试图集中注意力,但那些文字和符号仿佛都在纸上浮动、扭曲,无法进入大脑。
羊皮纸上留下的字迹时常中断,涣散无力,透着一种心力交瘁的绝望,有时甚至大片空白,仿佛连握笔书写的力气都已耗尽。
过去对他来说轻松的教授提问,此刻竟也只能成了他茫然空洞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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