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天下 第36章 黄雀隐翼， 暗棋揭盅

二皇子秦王萧炯的威胁被萧煜以“史鉴”暂时逼退，玉泉庄与档案库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然而，萧煜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二皇子的反应，凶狠直接，符合其一贯的强势作风，但……似乎过于“符合”了。就如同舞台上的净角，锣鼓点一响，便按着既定的戏路，吹胡子瞪眼，分毫不差。

这份“恰到好处”的凶狠，反而让萧煜心生疑窦。他深知，能布下如此庞大、精密的系统性贪墨网络，其主谋的心机，绝不应如此浅白外露。二皇子是挡在明处的巨兽，但驱使乃至利用这头巨兽的，是否另有其人？

档案库内，气氛并未因二皇子的退却而放松。萧煜下令，暂时搁置对北疆军需渠道的直接追查，避免过度刺激秦王狗急跳墙。他转换思路，采取了更为迂回的策略。

“水生，”萧煜指向墙上巨大的资金流向图，“将所有最终汇入北疆军需渠道的资金，做反向追溯。不要只看它们最后去了哪里，重点查它们在进入那几个‘特定’军需商号之前，在哪些中间环节停留过？停留了多久？有没有异常的分流或整合？”

“王主事，你带人重新筛查近五年所有与军需采买相关的官员调动、政策变更记录，尤其是那些看似不起眼，却能影响具体采购名录或审核流程的职位变动。”

这是一项更为精细、也更为繁琐的工作，如同在泥沙中筛选金粒。但萧煜相信，再完美的伪装，也必然存在逻辑上的断点或人为的痕迹。

数日之后，新的发现让所有知情者背后沁出冷汗。

“殿下！”水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反向追溯发现，那几家最终接收资金的军需商号，在接收到巨款前的三个月内，其股权结构都发生过极其隐秘的变更！原来的东家因各种‘意外’退场，接手者……是几个完全陌生的名字，经地龙帮暗中查证，这些人身份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但都与京城几家……经营书画古玩、看似与军政毫无关联的商号，有着千丝万缕的资金往来！”

几乎同时，王砚那边也有突破：“殿下，下官发现，在亏空发生前一年，兵部武库清吏司一位主管军需名录核验的主事，因病致仕。接任者，是四皇子府上一名属官的远房亲戚！此人能力平平，却恰恰在那个关键位置上！”

四皇子萧焕！

这个名字的出现，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串联起来：

时机： 亏空发生前，关键岗位被安插上“自己人”。

手法： 利用系统性的微小差额，积少成多，手法老练隐蔽，非熟知户部运作、且心思极其缜密者不能为。

嫁祸： 精心挑选北疆军需这个敏感领域作为资金最终流向，完美利用二皇子与太子尖锐对立的局面。一旦事发，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自然聚焦到权势滔天、且确有动机（养兵自重）的二皇子身上！

隐藏： 通过多层空壳商号和股权变更，切断直接联系，最终将资金洗白后，汇入与自己明面身份（醉心书画）相符的产业中，神不知鬼不觉！

真正的幕后黑手，不是嚣张跋扈的二皇子萧炯，而是那个一直以“闲散王爷”、“书画君子”示人，甚至在关键时刻“推波助澜”，将查案差事“推荐”给萧煜的四皇子——萧焕！

他才是那只隐藏在黄雀之后，冷静布网，一举将太子、秦王、乃至萧煜都算计在内的真正猎手！

真相大白，档案库内一片死寂。王砚和少年们都被这惊人的反转震撼得说不出话。

“好一个四哥！”萧煜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寒意森森，“示敌以弱，驱虎吞狼，金蝉脱壳……真是好算计！他利用二哥的权势作掩护，利用大哥与二哥的矛盾转移视线，甚至利用我……来替他引爆这个火药桶，他好坐收渔利！”

若非他多了一份谨慎，没有贸然将全部火力对准二皇子，恐怕此刻已成了四皇子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替他除掉了最大的竞争对手，自身也必然在随后的混乱中粉身碎骨！

“殿下，我们是否立刻禀明陛下？”王砚激动地问道。

“不可。”萧煜立刻否定，“我们目前掌握的，仍是间接证据链。四哥布局如此之深，岂会没有应对？贸然揭发，打草惊蛇，他完全可以断尾求生，甚至反咬一口。”

他走到那巨大的流向图前，目光锁定在那些与四皇子相关的书画古玩商号上。

“他不是喜欢书画吗？”萧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我们就从这些‘雅好’入手。赵铁，让你手下最机灵的人，盯死这几家商号，查清它们近年的巨额交易，尤其是涉及古董、珍玩的部分，看看有没有无法解释来源的大额资金流入。”

“水生，继续深挖那几个‘白纸’身份接手军需商号前后的所有社交、资金往来，哪怕是最微小的细节也不要放过。”

“另外，”萧煜看向王砚，“那份指向二哥的奏报，暂时压下。我们需要……一份新的‘礼物’，送给我们的四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此刻，再次发生了颠覆性的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