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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梁上的风，一瞬间变得刺骨。
那几个顺着风飘来的字眼，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苏清浅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里。“……长老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特别是她怀里那只‘鸡’，绝对不能放过……”
刚刚褪去的血色，又一次从她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短暂的、看到青风城轮廓时升起的希望与暖意，被这盆兜头而下的冰水，浇得一干二净。
御兽宗的弟子。
他们竟然阴魂不散地追到了这里。
苏清浅的第一反应，就是逃。可她才刚挪动了一下身体，右膝传来的剧痛便让她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尝到了一股血腥味，才将那声痛哼压回了喉咙深处。
她现在这个样子，别说跑了，连正常走路都做不到。
“沙沙……”
山梁另一侧的草木晃动声越来越清晰，伴随着不耐烦的抱怨。
“这鬼地方，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那死丫头一个外门废物，能跑到哪里去？”
“别废话，仔细找！我闻到血腥味了，应该就在这附近！”
血腥味！
苏清浅的心脏骤然缩紧。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具黑纹狼的尸体。这片山梁，简直就是黑夜里的一盏血色明灯，在向追兵们指引着方向。
来不及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电光石火般在她脑中闪过。
她不再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手脚并用地爬向那只被她砸死的黑纹狼。她将怀里的小玖塞得更深，用灵力死死裹住它的气息，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命令道：“小玖，别动，千万别出声。”
小玖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逼近的、充满恶意的气息，乖巧地在她怀里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苏清浅趴在黑纹狼的尸体旁，伸出那只还能动弹的左手，毫不犹豫地抓起一把混着狼血的污泥，胡乱地抹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和破烂的衣衫上。那股浓重的腥臭气，熏得她几欲作呕，但她顾不上了。
她将自己蜷缩起来，紧紧贴着黑纹狼冰冷的尸体，将那柄铁镐压在身下，然后闭上眼睛，屏住了呼吸。
她赌，赌这浓重的血腥味能掩盖她活人的气息。
她赌，赌对方会以为她已经和这妖兽同归于尽。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两道身影，举着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灵石，出现在了山梁之上。他们穿着御兽宗外门弟子的服饰，脸上满是跋涉多日的疲惫与不耐。
“找到了！”其中一个高个子弟子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这里有打斗的痕迹，还有一头黑纹狼的尸体！”
另一个稍矮的弟子也凑了过来，用灵石照了照地上的惨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二阶妖兽？那丫头有这本事？”
“你看旁边！”高个子弟子用脚尖踢了踢紧挨着狼尸的苏清浅。
苏清浅的心跳几乎停了。她能感觉到那只靴子碰触到自己后背的力道，冰冷而坚硬。她强迫自己全身放松，如同一具真正的尸体。
“好像是她。”矮个子弟子蹲下身，借着光芒仔细辨认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脸上全是血和泥，看不清楚……不过这身破烂衣服，倒是跟她那身差不多。”
他伸出手，似乎想探一探苏清浅的鼻息。
苏清浅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她藏在身下的左手，已经悄然握住了铁镐的柄。如果被发现，她就算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行了，别碰了，脏死了！”高个子弟子一脸嫌恶地拉住了他，“你看这狼的脑袋都被砸烂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能跟二阶妖兽拼到这个地步，估计早就断气了。真是晦气！”
矮个子弟子缩回了手，站起身来：“那……那只鸡呢？”
“估计被狼给吞了，或者趁乱跑了。”高个子弟子四下扫视了一圈，不耐烦地说道，“管他呢，反正人是找到了。回去就跟执事说，苏清浅不自量力，命丧狼口，那只不祥之鸡也不知所踪。咱们也算交差了。”
“这……这样行吗？长老可是特意叮嘱过，要活捉那只鸡的。”
“你傻啊！”高个-个子弟子压低了声音，“长老怀疑那东西不祥，又不是什么宝贝。现在人死了，鸡也丢了，死无对证，谁还能说什么？难道你还想在这鬼地方再找上十天半个月？”
矮个子弟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师兄说的是。那我们走吧，这地方血腥气太重，待久了怕引来别的妖兽。”
两人不再停留，骂骂咧咧地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直到那“沙沙”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再也听不见，苏清浅依旧像一尊雕塑般，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又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因为缺氧而火辣辣地疼。刚才那短短片刻，比她跟两只黑纹狼殊死搏斗还要煎熬。
她知道，这里不能再待了。
谁也说不准那两个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她撑起身体，怀里的小玖立刻探出小脑袋，用喙尖轻轻碰了碰她的下巴，喉咙里发出安抚的“咕咕”声。
“我没事。”苏清浅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看了一眼远方那片已经彻底融入夜色的城市轮廓，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青风城。
那里，是她唯一的生路。
她拄着铁镐，拖着那条几乎已经失去知觉的右腿，一步一挪，开始了这段最后的、也是最艰难的旅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