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最后一笼夹肉卷饼端出锅时,指腹被烫得发红,她往灶台上的凉水盆里浸了浸,抬头就见武大郎蹲在门槛边,正把两个卖剩的芝麻饼往流浪儿手里塞。那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接过饼时手都在抖,武大郎慌忙摆手,把人往巷口推:“快走吧,别让你婶子看见。”
“看见又咋了?”潘金莲走过去,往孩子手里又塞了个红糖馅的新饼,“咱自家做的,给孩子吃咋了?”她瞪了武大郎一眼,“下次再藏着掖着,我就把你那点私房钱全买成面粉,让你连给武松写信的纸都买不起。”
武大郎脸一红,挠着头嘿嘿笑,手却下意识往怀里摸——那里藏着他攒了半个月的铜板,本想偷偷塞给去边关的信使,托他给武松带点药钱。
“别藏了,”潘金莲戳了戳他的腰,“我早给你准备好了。”她转身从柜台上拿起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伤药和两贯铜钱,“让信使直接交给武松的校尉,比你瞎塞管用。”
武大郎眼眶一热,接过纸包时手指都在抖:“媳妇,你咋……”
“咋知道的?”潘金莲挑眉,拿起记账本晃了晃,“你每天少交三个铜板,以为我看不出来?”她翻开账本,指着其中一页,“三月初七,欠两个;三月初八,欠三个……一共攒了四百二十文,我给你凑够了一贯,够他请个好大夫了。”
武大郎看着账本上清秀的字迹,突然蹲在地上,用袖子抹起了眼泪。这阵子他总觉得媳妇变了,会做新花样的饼,会跟地痞吵架,连算账都比他清楚,可她还是记得他藏的那点小心思。
“哭啥,”潘金莲踹了他一脚,却没用力,“赶紧把饼筐收拾好,等会儿西门庆那厮该来了。”
果然,这话刚落,巷口就传来马蹄声,嘚嘚嘚地踩在青石板上,透着一股子嚣张。潘金莲把账本往腰间一别,抄起灶台上的铁铲——这铁铲被她磨得锃亮,边缘锋利得能切菜。
“潘娘子,生意兴隆啊!”西门庆的声音隔着老远就飘过来,带着虚伪的笑。他骑着匹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四五个恶奴,个个手里拿着棍棒,一看就没安好心。
潘金莲往门槛上一靠,手里转着铁铲:“托西门大官人的福,还能混口饭吃。”她瞥了眼西门庆身后的恶奴,“这是啥意思?买饼就买饼,带这么多人,是想砸我摊子?”
西门庆翻身下马,摇着折扇走到摊前,目光在蒸笼上转了一圈:“潘娘子说笑了,我是来照顾你生意的。听说你新做了夹肉卷饼?给我来二十个,要多加肉的。”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不过嘛,今儿这饼钱,得记在账上。”
“记账?”潘金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西门大官人怕是忘了,你前儿欠的五十个芝麻饼钱还没给呢。”她把账本“啪”地甩在摊台上,“自己看,二月初三,欠芝麻饼十个;二月十五,欠葱花饼二十个;三月初一,欠卷饼二十个——一共五十个,按市价算,一百文,一分都不能少。”
西门庆的笑僵在脸上:“潘娘子这是不给我面子?”
“面子?”潘金莲拿起一个刚出炉的卷饼,咬了一大口,故意吧唧嘴,“面子能当饭吃?我这饼里加的是正经五花肉,可不是你那后院养的病猪肉。”她把咬过的饼往西门庆面前一递,“要么给钱,要么拿东西抵,别跟我扯没用的。”
周围渐渐围了些街坊,都抱着胳膊看热闹。西门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这潘金莲跟以前不一样了,不仅敢跟他叫板,还把账本甩到他脸上。
“你敢骂我?”西门庆把折扇一收,眼里露出狠劲,“信不信我让你这摊子明天就开不下去?”
“不信。”潘金莲往前走了一步,铁铲在手里转得飞快,“你动我一个试试?我这账本上,可不光记着你欠我的饼钱。”她凑近西门庆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去年你往税吏手里塞了五十两银子,让他把你家铺子的税银摊到街坊头上;上个月你强抢了王屠户的女儿,关在柴房三天三夜……这些,要不要我念给大家听听?”
西门庆的脸“唰”地白了,他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查得这么清楚。周围的街坊听到“强抢民女”,顿时炸了锅,指着西门庆骂骂咧咧。
“原来王屠户的闺女是被他抢了!”
“怪不得税银一年比一年高,这厮太不是东西了!”
西门庆的恶奴想动手赶人,被潘金莲一铁铲拍在胳膊上,疼得嗷嗷叫。“谁敢动?”她把铁铲往地上一拄,震得尘土飞扬,“今天这事没完!要么把欠的钱还清,要么我现在就去县衙,把这账本给县太爷送去!”
武大郎在旁边看得手心冒汗,可这次他没躲,反而捡起地上的擀面杖,紧紧攥在手里,红着眼眶喊:“俺媳妇说的都是真的!西门庆你个无赖,赶紧给钱!”
街坊们也跟着起哄:“给钱!给钱!”
西门庆骑虎难下,狠狠瞪了潘金莲一眼,从怀里掏出钱袋,一把摔在摊台上:“给你!”铜钱撒了一地,有几枚滚到了潘金莲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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