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最后一张椒盐饼拍在竹屉上时,指腹沾着的芝麻硌得慌。她抬眼就见武大郎蹲在灶前,正用草绳捆面袋,粗布裤脚沾着半截麦秸——是今早去磨坊挑新面粉时蹭的,他总说新磨的面做饼更松软,非要自己去挑,来回十里地,挑得肩膀都红了。
“歇会儿。”她扬声递过块刚出炉的糖糕,“张记布庄的李掌柜刚才来订了五十个咸口饼,明早要,不急着捆面。”
武大郎慌忙接住糖糕,烫得左右手倒腾,嘴里却直念叨:“得捆好,不然受潮了,做出来的饼发僵。”他把面袋码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小兵,忽然“哎哟”一声,手往面袋底下摸,摸出个油纸包。
油纸包用油绳捆得死死的,拆开时掉出片干枯的荷叶,裹着的东西滚出来——是块巴掌大的玉佩,青绿色的,上面刻着只歪歪扭扭的老虎。
“这是……”潘金莲的手顿在半空。
武大郎的脸腾地红了,抓过玉佩往怀里塞,动作急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没、没啥,是俺前儿捡的,忘了扔……”
“捡的?”潘金莲挑眉,走过去捏住他的手腕。他的手腕常年揉面,关节处磨得发亮,被她捏着的地方却烫得惊人,“捡的玉佩会用荷叶包着?还藏在面袋最底下?”
武大郎的喉结滚了滚,眼睛瞟向墙角的破木箱:“是、是俺年轻时……”
话没说完,院门外传来王婆的大嗓门:“金莲妹子!不好了!西门庆带着人往这边来了,说要搜你家藏了‘赃物’!”
潘金莲心里咯噔一下,反手把玉佩往灶膛后的砖缝里塞,指尖触到滚烫的灶壁,烫得她龇牙咧嘴。武大郎想拦,却被她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赃物?他说啥赃物?”潘金莲抄起案板上的擀面杖,往手心敲了敲,木质的棍身被她磨得光滑,带着熟悉的温度。
“谁知道!”王婆颠着小脚跑进来,鬓角的银钗都歪了,“听说是块玉佩,说是武松当年‘通敌’的证物,被你们藏起来了!”
潘金莲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玉佩……果然是武松的。她回头瞪武大郎,他却像被抽了骨头,蹲在地上抱着头,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你早知道这玉佩是武松的?”她压低声音问,擀面杖的影子在地上晃啊晃。
武大郎从喉咙里挤出个“嗯”,声音闷得像被捂住的锣:“二弟走前塞给俺的,说、说那玉佩是边关的信物,能证明他清白……俺怕被西门庆搜去,就藏在面袋里,想着等风头过了……”
“你!”潘金莲气结,却听见院门外传来踹门声,伴随着恶奴的吼叫:“武大郎!潘金莲!出来受死!”
她把擀面杖塞给武大郎,自己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星子“噼啪”溅出来,映得她的脸一半亮一半暗:“记住,就说从没见过这玉佩。他们敢动手,你就往街坊堆里躲,喊‘西门庆仗势欺人’,越多的人听见越好。”
武大郎攥着擀面杖的手在抖,指节泛白:“那你呢?”
“我?”潘金莲笑了,往围裙上擦了擦手,“我去会会他们。”
西门庆带着四个恶奴闯进来时,潘金莲正蹲在灶前添柴,火苗窜得老高,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张牙舞爪的兽。
“潘金莲,别装了。”西门庆摇着扇子,眼神往面袋上瞟,“把武松的玉佩交出来,爷还能饶你们不死。”
“玉佩?”潘金莲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大官人怕是记错了,我家除了面就是饼,哪有什么玉佩?倒是大官人,前儿欠王屠户的肉钱还没还,要不要我把账本拿出来念念?”
“少废话!”西门庆使了个眼色,恶奴们立刻扑向面袋,翻得面粉满天飞,呛得人直咳嗽。
武大郎想冲上去,被潘金莲死死按住。她冲他摇头,嘴角却勾起抹冷笑——她早把面袋里的面粉换了地方,现在这些袋子里装的,大半是沙土。
恶奴们翻了半天,只翻出些碎面渣,气得把面袋往地上摔,布袋裂开个大口子,沙土“哗啦”流出来,埋住了他们的鞋。
“不可能!”西门庆的扇子差点捏断,“肯定是你们藏起来了!搜!给我仔细搜!灶膛里、床底下,连老鼠洞都别放过!”
恶奴们像疯了似的扑向屋里,潘金莲却突然提高声音:“街坊们都听见了!西门大官人光天化日强闯民宅,就为了块子虚乌有的玉佩!这要是传出去,县太爷知道了,怕是要治他个‘寻衅滋事’的罪吧?”
院墙外果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是王婆带着街坊们在偷听。西门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却硬着头皮喊:“搜!给我搜!”
一个恶奴把手伸进灶膛,烫得嗷嗷叫,缩回来时手上燎起一串水泡。另一个刚要掀床板,被武大郎横棍拦住,他虽矮,却把棍子举得高高的,红着眼喊:“不许碰俺媳妇的针线筐!”
潘金莲心里一动。她的针线筐就放在床底下,里面除了针线,还有她攒的碎银和给武松做的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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