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高大的阴影毫无征兆地笼罩下来,如同冰冷的铁闸,瞬间截断了他的去路。
浓烈刺鼻的古龙水味混杂着一丝烟草的辛辣,呛得李明宇本能地后退了半步,胃里一阵翻涌。他抬起头,撞入眼帘的是三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为首的那个,正是刚刚在仓库门口堵住他父亲的人!那张冷漠的脸,那道脖颈处的纹身,在熹微的晨光下显得更加清晰可怖。
“你就是李建国的儿子,李明宇?” 为首的寸头男人扯了扯紧勒的领带,金丝眼镜的镜片在晨光下反射出两道冰冷的光,像蛇的眼睛。他向前一步,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重重搭在李明宇单薄的肩膀上,那五指收拢的力度,几乎要嵌入少年的骨头里,冰冷而沉重。“你那个好爸爸,欠了我们整整四万块。”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钉入李明宇的耳膜,“这钱,可不是白借的,利息每天都在涨,像雪球一样……听说你小子,马上就要上高中了?” 最后一句,带着**裸的威胁,尾音拖得长长的。
李明宇感觉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倒流,四肢百骸冰凉一片。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抓着书包带子的手猛地一松,沉重的书包“啪”地一声砸在地上,课本和练习册散落一地,纸张狼狈地摊开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昨夜父亲蜷缩在破旧沙发角落里,就着昏黄灯光一遍遍数着那几张皱巴巴零钱的佝偻身影;母亲背对着他,在厨房的水槽边偷偷抹泪时微微颤抖的侧脸;还有那只永远在锅里温着的、冒着热气的白粥搪瓷缸……所有的画面在这一刻轰然炸开,碎片般尖锐地刺进他的脑海,带来窒息般的痛楚。“我……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喂!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一个清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质问的女声,如同一道光,骤然劈开了巷口凝重的黑暗。
苏晴抱着她的素描本,亭亭地站在巷口对面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初升的阳光穿透稀疏的叶隙,跳跃在她及肩的柔顺黑发上,在地上投下摇曳晃动的金色光斑。她清澈明亮的眼睛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这边。
三个男人同时猛地转头!
当寸头男的视线触及苏晴那张清丽又带着明显怒气的脸庞时,他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遭遇了最恐怖的电击!这张脸……与他手机里那个层层加密、只存着几张重要人物照片的相册里,某张照片上少女的脸庞瞬间重叠——那是集团那位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老总捧在手心里的独生女!是他们这些小喽啰平时连抬头正眼看一下都会心惊肉跳的存在!
“没……没什么!误会!快走!” 寸头男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煞白,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和僵硬。他甚至来不及再看李明宇一眼,粗暴地推开旁边两个还在发懵的手下,几乎是狼狈地转身,脚步仓促地逃离了巷口,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来。
苏晴快步走到李明宇身边,皱着眉看着地上散落的书本,又抬头看向李明宇苍白的脸和惊魂未定的眼神。“明宇,你没事吧?” 她弯腰替他捡起散落的书本,声音带着关切和一种天然的镇定,“别怕,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不敢乱来的。下次再碰到这种事,立刻喊人或者报警!” 她的话语清晰有力,像一剂强心针,试图驱散少年周身的恐惧阴影。
昏黄的灯光下,小小的餐桌像是汪洋中飘摇的孤舟。中央那只熟悉的旧搪瓷缸里,依旧盛着温热的粥,氤氲的白气在沉默中缓缓升腾。旁边几碟自家腌的咸菜萝卜干,散发着淡淡的咸香,这本该是抚慰疲惫的慰藉,此刻却无人有心品尝。
饭桌上沉默得可怕,只有筷子偶尔碰触碗沿的细微声响。李明宇低着头,手指用力捏着粗糙的竹筷,指尖都泛了白。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目光在父母苍白的脸上扫过,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绷紧的弦:“爸妈……今天早上我上学的时候,碰到……碰到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了。”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吐出胸中所有憋闷的寒意,“他们拦住我,说爸爸欠了他们钱,还……还威胁我。要不,” 少年的眼中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恳求,“咱们报警吧?”
周秀兰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抖,几粒米从筷子尖掉落回碗里。她没有立刻看儿子,也没有看丈夫,只是将目光死死钉在自己面前的粥碗里。那碗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白粥,映出她失神的眼睛。她僵硬地、近乎机械地用筷子扒拉着碗里几片绿色的腌菜叶子,不停地往嘴里送,咀嚼的动作带着一种麻木的、绝望的节奏——那咸菜特有的风味,此刻在她舌尖味同嚼蜡。
李建国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儿子眼中的恐惧和天真的求助,像一把钝刀子割着他的心。报警?这孩子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那些人的手段……他想起凌晨仓库门口冰冷的眼神,想起纹身小弟脖颈上那道狰狞的青色,想起他们轻而易举就堵到了儿子……他们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远不是一纸报警就能解决的。更何况,一旦报警,自己借高利贷的事就彻底曝光了,这不仅会让本就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谁知道那些被逼急了的豺狼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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