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溺在冰冷粘稠的深海,不断下坠,四周是破碎的光影和模糊的嘶吼。
程晓阳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那些属于“前世”的混乱记忆碎片如同水鬼,拖拽着他的脚踝,要将他拉入无尽的黑暗。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时,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包裹住了他,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冷冽气息,将他从深渊的边缘缓缓拉回。
他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预想中的废墟或阴曹地府,而是一片柔和的白。
他躺在一张干净舒适的病床上,身处的是一间看起来十分高级的单人病房。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却并不难闻。
这是……哪里?
程晓阳茫然地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随即,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床边。
陆临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他换下了那身总是沾染着朱砂和灰尘的便服,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衬得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平日里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几缕柔软地垂落在额前,
淡化了几分他醒时的冷峻和锐利。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薄唇抿着,即使在睡梦中,眉宇间似乎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痛楚?
他的右手手臂露在外面,从手腕到手肘,缠绕着干净的白色绷带,隐约还能看到下面透出的淡淡药色。
学长……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沈家古宅的冒险,赤魇的恐怖降临,那声直击灵魂的前世呼唤,自己不受控制的痛苦,以及最后……学长为了救他,浑身是血倒飞出去的身影……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任性跑去古宅,如果不是他招来了赤魇,学长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巨大的愧疚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程晓阳。
他鼻子一酸,眼眶立刻就红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浸湿了枕头。
他不敢出声,怕吵醒看起来疲惫不堪的陆临,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压抑着哽咽,肩膀因为无声的哭泣而微微颤抖。
似乎是感受到了床边细微的动静,又或许是本就睡得不安稳,陆临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黑眸初时还带着一丝刚醒时的朦胧。
但在对上程晓阳那双蓄满泪水、写满了愧疚和害怕的眼睛时,瞬间恢复了清明,同时也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哭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语气却依旧是惯常的冷淡,甚至因为虚弱而少了几分平时的锐利,听起来反而有种别样的……柔和?
程晓阳见他醒了,更是控制不住,抽噎着,语无伦次地道歉:“学长……对不起……呜呜……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偷偷跑出去……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害你受伤……还差点……差点……”
他越说越难过,眼泪掉得更凶了,像个做错了事害怕被抛弃的小孩子。
陆临看着他这副哭得稀里哗啦、惨不忍睹的样子,额角的青筋习惯性地想要跳动,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动了动想要抬起左手,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只好放弃。
“闭嘴。”他言简意赅地打断程晓阳的哭诉,“吵死了。”
程晓阳立刻噤声,用力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效果甚微,只能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陆临。
陆临避开他那湿漉漉的、充满自责的眼神,目光扫过他虽然苍白但气息已经平稳许多的脸,淡淡道:“死不了。你呢?”
“我、我没事……”程晓阳连忙摇头,除了感觉身体有点虚弱,脑袋还有点昏沉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之前明明也透支了力量昏了过去,现在却好像……没什么大碍?
是学长……又保护了他吗?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更加酸涩难当。
“学长……你的伤……”他的目光落在陆临缠着绷带的手臂和那身病号服上,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
“无碍。静养即可。”陆临的语气依旧平淡,似乎不想多谈自己的伤势。他看了一眼程晓阳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真的!”程晓阳用力点头,像是要证明自己一样,试图坐起来,却因为躺了太久加上身体虚弱,眼前一黑,又软软地倒了回去,一阵头晕目眩。
陆临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紧了一分。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但气质有些过于清冷的年轻“护士”走了进来。
她看到醒着的程晓阳和已经睁眼的陆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公事公办地说道:“醒了?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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