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艇最终在一片远离人烟的、布满砾石的河滩边靠岸。引擎熄火,周遭瞬间陷入一种近乎诡异的寂静,只有河水永不停歇的流淌声,以及雨林深处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窸窣鸣叫。
天光未亮,浓厚的雾气在参天古木间弥漫,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灰蒙之中。空气粘稠得如同浸了水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植物腐烂和泥土腥臊的气息,沉重地压在胸口。
“下船。”蛇头李的声音短促而低沉,他第一个跳下船,踩在砾石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林墨跟着下了船,冰冷的河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裤脚。他环顾四周,除了他们这几个人,只有无边无际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生命的绿色。这里根本不是正式的口岸,只是一处隐秘的偷渡点。
同船的除了蛇头李和那个开船的壮汉,还有另外三个人,两男一女。两个男人一个身材矮壮,眼神躲闪,紧紧抱着一个脏兮兮的背包;另一个则瘦高,脸上带着一种不正常的亢奋,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那个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面色惨白,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机械地跟着行动。
加上林墨,一共六人。这就是此次偷渡的全部成员,一群怀揣着不同目的、却同样走向未知命运的“货物”。
蛇头李没有多余的话,他从吉普车带来的一个背包里取出几件旧雨衣扔给大家,又给每人发了一小瓶水和几块压缩饼干。“跟紧我,保持安静。踩我踩过的地方,别乱碰任何东西。掉队了,没人会等你,是死是活自己负责。”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说完,他打了个手势,那个开船的壮汉从腰间抽出一把砍刀,走到队伍最前面,开始劈砍挡路的藤蔓和灌木,开辟道路。蛇头李紧随其后,林墨和其他三人被夹在中间,另一个持枪的壮汉则端着武器,警惕地断后。
穿越,正式开始。
一脚踏入雨林深处,光线瞬间暗淡下来,仿佛从黎明退回了午夜。高大的树冠层层叠叠,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只有些许斑驳的光点艰难地透下来,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地面上投下诡异的光影。脚下的路根本不能称之为路,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柔软而湿滑,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不时会陷入泥泞之中,发出“噗嗤”的声响。
闷热和潮湿是这里的主旋律。汗水瞬间就浸透了林墨的内衣,粘腻地贴在皮肤上,与外部的雨衣带来的憋闷感交织在一起,让人几乎窒息。蚊虫如同轰炸机群,无视雨衣的阻挡,疯狂地寻找着一切可以下口的地方,嗡嗡声不绝于耳。
开路的壮汉挥砍荆棘的声音单调而重复。队伍沉默地前行,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喘息和脚踩在腐叶上的沙沙声。那种寂静下的压抑,比任何喧嚣都更能折磨人的神经。
林墨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一边艰难地跟上前面蛇头李的步伐,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注意到蛇头李选择的路径极其刁钻,往往避开看似平坦的空地,宁愿绕行崎岖的坡地或蹚过齐膝的溪流。他明白,那些平坦处很可能布满了猎人设下的陷阱,或者更可怕的——地雷。这里是边境,是各方势力交织的灰色地带,危险无处不在。
走了不到一个小时,那个矮壮的男人首先支撑不住了,他喘着粗气,脸色发白,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断后的壮汉毫不客气地用枪托捅了他一下,低喝道:“快走!想留在这里喂蚂蟥吗?”
男人一个趔趄,惊恐地看了一眼壮汉手中的枪,咬着牙拼命跟上。
林墨也感到体力在快速消耗。这具经过锻炼的身体尚且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他暗自调整着呼吸节奏,保存着体力,同时留意着脚下。突然,他脚下一滑,踩进了一个隐蔽的泥坑,整条腿瞬间陷了进去,直到大腿根部。冰冷的泥水裹挟着腐烂的物质涌来,一股恶臭直冲鼻腔。
他心中一惊,但没有慌乱,双手迅速抓住旁边一根粗壮的藤蔓,腰部发力,艰难地将自己拔了出来。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只有泥水搅动的轻微声响。前面的蛇头李似乎有所察觉,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表示,又转了回去。
林墨知道,这又是一次无声的观察。一个真正的亡命徒,在面临这种意外时,反应应该是冷静而有效的,而不是大呼小叫。
继续前行。雨林仿佛没有尽头。汗水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蚂蟥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他们的裤腿,甚至透过缝隙钻了进去,吸附在皮肤上,贪婪地吮吸着血液。林墨感觉到小腿上一阵轻微的麻痒,他知道那是什么,但他不能停下来处理。
那个瘦高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他疯狂地拍打着自己的脖子,一条花斑毒蛇从他身后的树枝上悄无声息地滑落,迅速消失在落叶中。幸运的是,蛇似乎并没有咬中他,但他显然被吓破了胆,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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