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再是旁观者或偶然的卷入者,而是这宏大悲剧中早已被标注的核心演员。
绝望如同冰水浸透四肢百骸,却也在这极致的冰冷中,淬炼出一丝近乎麻木的决绝。
就在她们从金色大厅返回临时住所的当晚,真空死神再次降临。
没有预兆,房间内的声音瞬间被抽空,光线扭曲暗淡,那个由纯粹虚无构成的人形黑影,在客厅中央凝聚。
但这一次,它没有传递交易的信息,也没有施加威胁。
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然后,抬起了那没有实体的、由扭曲光线勾勒出的“手臂”,向旁轻轻一划。
空间被撕裂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破裂,而是景象的瞬间切换。
双胞胎发现自己不再身处熟悉的房间,而是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笼罩在永恒黄昏下的奇异墓地之中。
天空是凝固的、毫无生气的昏黄色,没有太阳,没有云彩。
她们脚下是灰白色的、细腻如尘的土地。而放眼望去,整片土地上,密密麻麻地矗立着无数的墓碑。
但这些墓碑,并非石头或大理石制成。
它们形态各异。
有的是老式的碳精话筒;
有的是巨大的留声机喇叭;
有的是缠绕着磁带的卷轴;
有的是精致的电容麦克风;
甚至还有一些如同凝固的声波图谱般的抽象雕塑……
所有墓碑,都由与声音录制、传播、储存相关的物件或它们的象征物构成。
每一座“话筒”或“喇叭”墓碑上,都刻着名字,有的还有日期,以及极其简短的说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万籁俱寂的沉重,仿佛所有声音都被埋葬于此。
声音的墓园。
真空黑影无声地飘浮在一旁,像一位冷漠的博物馆导览。
艾米和莱亚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目光扫过那些诡异的墓碑。她们看到上面刻着:
·“一个婴儿的第一次啼哭-被换取其父的财富”
·“一位母亲临终的祝福-用于延长贵族的晚宴”
·“战场士兵最后的呐喊-转化为鼓舞士气的军乐”
·“革命者的激情演说-封存以维持暴政稳定”
·“恋人的初次告白-交易给嫉妒的巫师”
·“森林中最后一只夜莺的歌唱-献祭给工业的轰鸣”
……无数被窃取、被交易、被封印的声音,它们所承载的情感、记忆、生命瞬间,都成了星纹教会与真空死神运作的资粮,被永久地囚禁于此,维持着那以“寂静”为表象的、残酷的谎言体系。
莱亚的通感视觉在这里几乎失灵,只能“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死灰色的、由凝固声波构成的荒漠。
唯有那些墓碑本身,散发着微弱却冰冷的、属于契约的磷绿色光点,像墓地的鬼火。
艾米则感到手腕上的**乐谱刺青传来阵阵共鸣般的刺痛,仿佛在哀悼这些被埋葬的“同行者”。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一座造型尤为华丽的墓碑吸引。
那墓碑整体呈暗金色,被雕刻成一个扭曲的、痛苦嘶吼的人形,双手紧紧捂住耳朵的形态。
人形的底座,是一个破碎的沙漏。
墓碑上刻着的名字,让艾米浑身一震:
“丹尼尔·伊万诺夫-其临终忏悔”
丹尼尔·伊万诺夫!那是《金棺方程式》中的俄罗斯寡头!
那个试图用金钱和科学量化生命、最终陷入贪婪漩涡的男人!
他的故事,艾米在查阅资料时读到过。
他最终的结局,记载含糊,只说他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在巨大的财富中孤独地面对了终结。
而现在,他临终的忏悔,那或许包含着他一生追逐、最终却毫无意义的领悟,竟然也被抽取、封印,成了这声音墓园中的一座陈列品。
“连他的……忏悔都不放过……”
艾米感到一阵齿冷。
星纹教会的力量,其触角果然延伸到了每一个卷落,将那些极致情感与生命终末的瞬间,都化为了冰冷的收藏。
真空黑影似乎感知到了她的震惊。
一股冰冷的震动再次直接作用于她们的意识,带着一种近乎展示成果般的、扭曲的骄傲:
“此即……真实……一切共鸣……终归寂静……一切情感……皆为食粮……”
它那虚无的“手臂”再次挥动,声音墓园的景象开始模糊、消散。
房间的景象重新回归。灯光依旧昏暗,寂静被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打破。
但那片由无数被封印的呐喊构筑的坟墓景象,以及丹尼尔·伊万诺夫那扭曲的忏悔墓碑,已深深烙印在她们脑海。
真空死神向她们展示了其力量源泉的冰山一角,一个建立在窃取并埋葬所有“不谐之音”,尤其是那些充满生命力的、真实的、可能动摇其规则的声音基础上的、庞大的沉默帝国。
它们崇拜寂静,因为这寂静是由无数被扼杀的声音堆砌而成的、最丰饶的谎言。
艾米抚摸着手腕上那**刺青,感受着其中属于七位自杀音乐家的痛苦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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