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似乎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内心的每一次波动。
当她脚步沉重、如同拖着千斤镣铐般走回星纹教会设立的临时营地时,维克多主动迎了上来。
此刻,他脸上那惯常的、如同精密仪器般冰冷的职业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天悯人的严肃,仿佛一位即将施行艰难手术的医生。
“博士,我想……您一定看到了那更深层、更本质的东西,对吗?”
维克多的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清。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艾丽莎疲惫的瞳孔,直视她灵魂深处的震撼与恐惧。
“那个‘胚胎’。您也看到了,它并非静止,它在生长,在脉动。
“每多一份被污染的记忆被它吸收,每多一个灵魂被彻底吞噬,它的力量就以我们能感知到的速度增强一分。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一旦让它彻底‘成熟’,其所带来的后果,恐怕远不止是我们这几个人被困死在这座地下监狱那么简单。
“那将是……更宏大、更无法挽回的灾难。”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些经过“记忆抽取治疗”、眼神空洞却暂时摆脱了“呼吸税”折磨的队员,像是在展示他手中筹码的有效性。
“基于这个严峻的现实,我有一个提议,一个或许能暂时遏制那个胚胎的生长、为我们争取到宝贵时间的办法。
“但是,这个方法,需要您,伯格曼博士,做出一个……极其艰难的巨大牺牲。”
“什么……办法?”
艾丽莎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仅仅是这几个字,就让她感到肺部一阵紧缩。
“重现古老的仪式。”维克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艾丽莎。
“在巴比伦乃至更古老的两河流域文明中,当先民们面对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禁忌知识或恐怖灾祸时,有时会采取一种终极的净化手段——焚书。
“用最纯净的火焰,彻底净化、毁灭那些带来诅咒的载体,将危险的知识归于虚无。”
他的手指抬起,清晰地指向艾丽莎随身携带的、那个鼓鼓囊囊的皮质野外记录包。
以及马克西姆背包里那些厚厚的、写满观测数据的记录本、精心绘制的墓道结构素描图。
甚至还包括那些数码相机备用的、存储着此次探险几乎所有影像资料的存储卡。
“烧掉它们。就是现在。烧掉所有关于这次巴比伦泥板发掘、关于这块被诅咒的泥板本身、关于这个精确坐标点的一切文字、图像记录!
“让这些被污染的知识,彻底回归于火焰,如同失控的河流最终回归于孕育它也埋葬它的泥土。
“我们推测,这或许能暂时干扰、甚至切断‘源体’通过这些‘记录’与外界建立的、汲取能量的隐秘通道,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削弱那个正在成长的胚胎。”
艾丽莎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烧掉……所有记录?那些浸透了她无数个不眠之夜心血的分析笔记?
那些在极端环境下凭借顽强意志绘制的图纸?
那些可能蕴含着破解千古之谜关键线索的影像资料?
那是她学术生命的延伸,是她通往历史真相的桥梁,是她作为考古学家存在的价值证明。
这个要求,对她而言,无异于逼迫一位画家亲手刺瞎自己的双眼,一位钢琴家亲手斩断自己的手指。
“这……这太疯狂了……”她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声音微弱得如同梦呓。
“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看着同伴一步步变成毫无生气的陶俑更疯狂吗?”
维克多立刻反问,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她最后的犹豫。
“比那个东西成熟之后,可能将灾难蔓延到外界,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更疯狂吗?
博士,请您清醒一点!知识,如果其存在本身只会导向彻底的毁灭,那么执着于保存它,意义何在?
“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主动的、策略性的‘遗忘’,才是生存下去的唯一前提!”
仿佛是为了给维克多冷酷的逻辑加上最沉重的一颗砝码,蜷缩在角落的莎拉恰好在此刻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微弱的呻吟。
她干裂的嘴唇因为严重失水和缺氧而绽开,渗出了殷红的血丝,在那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马克西姆看向艾丽莎,那双一向坚定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近乎哀求的神色。
他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但所有的期望和沉重的压力都通过那道目光传递了过来。
其他几名尚存意识的队员,也默默地将目光投向她。
他们的命运,他们能否活下去的微弱可能性,仿佛都悬于她接下来的一念之间。
左臂上,那些诅咒的刺青如同响应着某种召唤,传来一阵阵灼热的悸痛,仿佛在催促她,作为“记录者”,去履行那最终被“记录之物”反噬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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