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泰格尔森林被一层厚厚的晨雾所笼罩。
这层晨雾宛如一具被残忍剥开的尸体,毫无生气地横陈在那里,苍白得令人心悸,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潮湿的水汽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依附在枯枝上,形成了尖锐的冰棱,宛如大自然用冰雕成的艺术品,却又透着丝丝寒意。
丹尼尔静静地跪在那座锈迹斑斑的射电望远镜基座旁,他的指尖轻柔地触碰着沃尔夫冈冰尸胸口凝结的血晶。
那血晶在零下四十度的严寒中,依然保持着收缩的姿态,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
透过冰晶,丹尼尔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颗心脏。它被包裹在一层透明的冰晶之中,肌肉纤维历历在目,仿佛还在胸腔里跳动,似乎想要完成最后一次关于时间的演算。
“坐标指向巴比伦。”
维克多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装甲的储物槽中,摸索着那块青铜怀表碎片。
他缓缓地将碎片取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破碎的表盖内侧,原本被湖底泥浆覆盖的地方,在低温的作用下,泥浆渐渐裂开,形成了一道道细密的纹路。
随着泥浆的剥落,底下的楔形文字逐渐显现出来。
这些文字古老而陌生,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在这些楔形文字中,有一句特别显眼,它的笔画比其他文字更为粗壮,似乎是特意被强调出来的。
“时间债须用记忆清偿。”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装甲表面的λ金纹闪烁着微弱的蓝光,与冰尸胸口的血晶遥相呼应。
森林深处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咔嚓”声在寂静的晨雾中格外刺耳。
两人猛地转身,只见伊琳娜的上半截身体从薄雾中缓缓浮现。
六只陶瓷义肢撑着地面前行,断裂的腰部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神经束。
那些淡粉色的纤维像一条被斩断的蛇,在空中胡乱挥舞。
她原本抱着的羊水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从脊椎末端延伸出的黑色数据线。
线缆的另一端直接插进她自己的后脑,数据流在线芯中流动,泛着诡异的荧光。
“公式……需要验证……”
伊琳娜的声带像是生锈的齿轮,每说一个字都迸出细碎的电火花。
六只陶瓷义肢突然同时发力,如利箭般射向丹尼尔。
维克多反应极快,立刻挥臂格挡,黑色装甲与陶瓷义肢碰撞的瞬间,迸发出一道道蓝火。
但其中一根义肢突然在空中转弯,末端的数据线插头精准刺入沃尔夫冈的冰尸胸膛。
血晶接触到插头的刹那瞬间汽化,红色雾霭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竟凭空浮现出一段全息投影:
柏林某实验室,1999年
年轻的沃尔夫冈穿着白大褂,站在布满公式的黑板前,手中的粉笔重重圈出λ公式中的时间变量,声音充满对科学的热忱:
“理论上,只要能产生足够强烈的忏悔情绪,就能扭曲时空度规,实现时间的逆向流动。”
镜头骤然切换。一群身着黑袍的星纹教徒冲入实验室,将尖叫挣扎的科学家们按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伊琳娜出现在画面中,那时的她还有人类的双腿,穿着精致的连衣裙,双手捧着一个透明的羊水舱走近。
舱内漂浮的胚胎脐带与一台复杂的生物计算机相连,数据线在她指间缠绕。
“母亲需要你的大脑来完善公式。”
她俯身亲吻沃尔夫冈的额头,语气温柔得像在诉说爱意,手中的手术刀却毫不犹豫地划开了他的头皮。
鲜血顺着脸颊滴落,染红了洁白的大褂。
丹尼尔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竟被强行拉入全息影像。
他站在1999年的实验室里,看着年轻的自己被教徒绑上手术台,四肢被金属镣铐紧紧锁住。
伊琳娜的陶瓷手指缓缓插入他的太阳穴,冰凉的触感真实得可怕,仿佛此刻正发生在现实中。
剧痛突然袭来,时间开始疯狂倒流。
他看见自己倒退着走出实验室,破碎的玻璃自动复原;
病床上的妻子咳回口中的鲜血,脸色逐渐红润;
儿子倒转的欢呼声像坏掉的录音带,尖锐刺耳。
当时间倒流的速度超过光速时,整个世界突然碎裂成无数彩色的马赛克,在他眼前旋转、消散。
丹尼尔在一片灰色虚空中漂浮,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无数记忆碎片如墓碑般林立,悬浮在混沌的空间里:
妻子的墓碑上没有名字,只刻着他当年签下的并购案金额,冰冷的数字刺痛了他的双眼
年幼的儿子被反锁在不断暴跌的股票走势图里,小小的身影在红色曲线中哭喊挣扎
维克多当年替他挡下的弹片悬浮在空中,碎片自动组合,拼成“守护即存在”的俄文单词,字迹闪烁着微光
一块格外明亮的碎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他七岁生日时,父亲送他的青铜怀表,表盘上的指针正逆时针飞速旋转,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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