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门处的气氛,因叶展颜的出现而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他身后肃立的东厂番役眼神冰冷,关凯、赵劲等将领虽依礼站着。
但眉宇间也带着审视与隐隐的不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杨一清带来的那些京官和护卫都感到有些呼吸不畅。
杨一清到底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臣,心中虽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翻身下马,动作沉稳,对着叶展颜也是拱手还礼,声音洪亮却不失分寸。
“叶提督言重了。提督为国征战,连克强敌,扬我军威,本官在京城亦是如雷贯耳,何来怪罪之说?”
他先捧了叶展颜一句,随即话锋一转,亮出了身份。
“本官奉陛下旨意,太后钧旨,内阁举荐,特来北疆督师,总览平虏事宜。这是圣旨。”
说着,他身后一名随从恭敬地捧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
叶展颜目光扫过那圣旨,并未如寻常官员般立刻跪接。
只是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深了些,淡淡开口说道。
“哦?督师?那就是来指挥本督打仗的了?”
这话问得极其直接,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杨一清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沉声道。
“提督误会了。陛下与朝廷是念及北疆战事牵涉重大,特命本官前来协调各方,统筹粮饷,并为前线将士鼓舞士气。”
“至于临阵指挥,自然还需倚仗提督与诸位将军之勇略。”
他这话说得圆滑,既表明了督师的身份和权力,又似乎给了叶展颜面子。
但他“协调各方”的权力,实则包含了节制诸将、调配资源的最高权限。
所以,一旦运用起来,足以架空叶展颜。
叶展颜岂能不知其中关窍?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恍然道。
“原来如此。那真是有劳杨督师了。”
“正好,本督近日偶感风寒,精神不济,军中诸多事务,正愁无人分担。”
“督师来得正是时候!”
他这话一出,不仅杨一清一愣,连他身后的黄诚忠、关凯等将领都愕然看向他。
提督这是……要放权?
叶展颜却不理会众人反应,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督师远来辛苦,想必车马劳顿。”
“营中已备好帐篷,督师不如先安顿下来,歇息片刻?”
“至于军务……不急,不急。”
他这态度,看似客气,实则是一种绵里藏针的应对。
既不公然抗旨,又以一种近乎“摆烂”的姿态,将难题抛回给了杨一清。
你不是要来督师吗?
好啊,我现在“病了”,军务你看着办吧!
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初来乍到的文官,如何接手这支骄兵悍将,如何应对眼前这复杂的战局!
杨一清看着叶展颜那副“我病了,我很虚弱,但我就笑着看你怎么办”的模样,胸口不由一堵。
他预想过叶展颜会激烈反抗,会阳奉阴违,却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方式应对。
这让他蓄力已久的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既然如此……”
杨一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快。
“那本官便先行安顿。”
“军情紧急,还望提督保重身体,早日康复。”
“一定,一定。”
叶展颜笑眯眯地应着,看着杨一清在一名军官的引导下,带着随从走向为他们准备的营区,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待杨一清一行人走远,关凯立刻忍不住低声道。
“提督!您真要把军务交给这老倌儿?他懂什么打仗!”
叶展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恢复了一贯的冰冷。
他瞥了关凯一眼,淡淡开口道。
“急什么?本督只是‘偶感风寒’,又没说一直病着。”
“况且,这仗怎么打,可不是一纸圣旨和一个督师名头就能决定的。”
他抬头,目光再次投向平北城的方向,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传令下去,各营照旧,没有本督的将令,一兵一卒也不得妄动!”
“让我们的杨督师……先熟悉熟悉环境。”
他倒要看看,这位朝廷派来的督师,在这孤立无援、强敌环伺的北疆前线,能玩出什么花样。
而他叶展颜,依旧是这座大营真正的主人,是这数万将士唯一认得的统帅。
想要摘桃子?
先问问这北地的风沙和匈奴的刀箭答不答应!
杨一清在大营中安顿下来后,并未急于插手具体军务。
而是如同一位谦和的长者,每日在各营之间巡视,与中下层将校交谈,嘘寒问暖,关切粮饷。
其言语间对叶展颜按兵不动的策略表示出“理解”的同时,又隐隐透露出朝廷对尽快平定北疆的殷切期望。
“将士们求战心切,乃是忠勇可嘉!”
“本官定会向叶提督陈明利害,早日发兵,解平北城之围,不负诸位报国之心!”
他每每如此表态,言辞恳切,大义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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