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被揉软的棉絮,轻轻裹住哀牢山的每一寸肌理。工坊后坡那棵刚齐小美腰际的小茶树,正顶着三颗嫩得能掐出水的新芽,在水汽里微微晃荡。小美蹲在树旁,把书包放在脚边,竹鱼挂饰上的露水顺着竹纹往下滴,在泥土里晕开小小的湿痕。她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最中间的那片新芽,小声跟茶树“对话”:“你要快点长呀,等你长出一丛叶子,爸爸就能用你的茶叶做牙膏了,到时候咱们的工坊又能多一种好东西。”
风从茶林深处吹过来,带着明前茶的清苦气息,把不远处竹编社的说话声送进了小美的耳朵里。“……当年木家要招银河当上门女婿,我还记得有老人说,外乡人靠不住,怕把木木的日子搅得鸡飞狗跳。”是王婶的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感慨,“可你看现在,工坊办得红红火火,连城里的张总都一趟趟往这儿跑,木木脸上的笑就没断过,连带着小美都被养得这么机灵。”
另一个声音接了上来,是竹编社的李婶:“可不是嘛!前阵子小美腿受伤,银河放下车间里的活,抱着孩子就往卫生站跑,那紧张劲儿,比亲爹还上心。有些人就是瞎操心,人家银河心里装着这个家,装着工坊,哪是那些嚼舌根的人能比的?”
小美停下手里的动作,歪着脑袋往坡下看。竹编社的院坝里,婶子们坐在小马扎上,手里的竹篾在晨光里翻飞,编好的牙膏竹罐堆成了小山。她想起昨天妞妞放学时问她:“小美,‘上门女婿’是什么呀?我听见我奶奶跟人说,你爸爸就是上门女婿。”当时她没答上来,只觉得这四个字听着有点别扭,现在听婶子们的话,好像“上门女婿”不是什么好听的称呼。
“小美!怎么蹲在这儿不说话?”银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手里提着个印着碎花的保温桶,桶沿还冒着热气。小美赶紧站起来,把刚才用来画圈的小树枝藏在身后,指尖攥着书包带,小声应了句:“爸爸。”
银河蹲下身,目光落在她有点发红的耳根上,又顺着她的视线瞥了眼坡下的竹编社,心里大概猜着了七八分。他把保温桶打开,一股甜香飘了出来——里面是木木早上特意煮的红糖鸡蛋,蛋白嫩得像云朵,蛋黄裹着淡淡的糖色。“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他把勺子递到小美手里,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咬着鸡蛋,轻声问:“刚才婶子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小美点点头,淡黄的热气熏得她眼睛有点痒:“爸爸,‘上门女婿’到底是什么意思呀?是不是因为你不是木家的人,所以别人才这么说你?”
银河的心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他想起六年前刚入赘木家的时候,木爷爷把木木的手交到他手里,院门外站着不少村民,有人凑在一起小声议论,有人眼神里带着轻视。有次他去茶场帮李叔收茶,李叔的邻居张大爷故意提高声音问:“银河啊,你这上门女婿当得自在不?是不是凡事都得听木家的?”当时他攥着茶筐的手都白了,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假装没听见。
“上门女婿啊,就是爸爸把家安在了妈妈这里。”银河把小美拉到身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指着不远处的工坊说:“你看咱们的工坊,从一开始的小作坊,到现在能摆下四台皂模机的大厂房,是爸爸和妈妈一起一点点建起来的。要是没有妈妈帮着算账、联系茶农,没有辰伯伯跑前跑后找建材,没有李叔他们送来的茶叶,爸爸一个人根本做不成这些事。”
他顿了顿,摸了摸小美柔软的头发,继续说:“就像你跟妞妞一起玩跳房子,得两个人配合才能玩得开心;咱们这个家,也得爸爸和妈妈一起努力,才能过得越来越好。‘上门女婿’只是个称呼,重要的是爸爸心里装着你,装着妈妈,装着这个家,对不对?”
小美眨了眨眼,看着工坊门口挂着的“砚记共生工坊”木牌,突然想起妈妈前几天绣书包时说的话——“你爸爸刚来时,连编竹篮的基本手法都不会,为了帮竹编社赶订单,晚上在灯下练了半个月,手指都磨破了。”她把剩下的半个鸡蛋塞进银河嘴里,仰着小脸笑:“爸爸,我知道了!妞妞说你是最好的爸爸,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觉得你是最好的!”
银河笑着把鸡蛋咽下去,刚要说话,就看见辰阁主从工坊里跑出来,手里拿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裤脚还沾着点车间里的皂角粉。“银河!快来看!”辰阁主的声音里满是兴奋,跑到近前才放慢脚步,怕吓着小美,“张总又加订单了!这次要五千支护手霜,还说要给咱们介绍城里的连锁超市,以后咱们的牙膏、肥皂、护手霜,都能进超市货架了!”
小美一听“五千支”,眼睛瞬间亮了,从银河怀里跳下来,拉着辰阁主的衣角问:“辰伯伯,五千支护手霜是不是要好多好多茶叶和鳞露呀?我去跟阿珠阿姨说,让她带着蜥族的叔叔阿姨多采点鳞露,这样咱们就能快点做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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