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冷月高悬,笼罩着宁州城头。
城头零星的火焰在夜风中明灭不定,映出守军一张张疲惫而麻木的脸。
接连两日,梁夺在城下擂鼓练兵,每一次战鼓响起,都让他们的心悬到嗓子眼;可当攻城大军如潮水般退去,他们却并无胜利的喜悦——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攻城迟早会来,只是不知在哪一刻。
突然——
“咚!!!”
一声战鼓,毫无预兆地撕破了夜的寂静!鼓声沉重、蛮横,带着金铁交击的杀伐之音,震得人肝胆俱颤!
几乎同时,南、北、东三面,同样暴烈的鼓声冲天而起!一声追着一声,一浪高过一浪,最终彻底连成一片。
“杀——!!!”
四面城外,无数火把骤然亮起,如燎原野火,瞬间吞噬了月光!潮水般的步卒扛着云梯,震天的喊杀声地动山摇,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整座城墙吞没。
城头上,程知青的神经瞬间绷紧,眼睛死死盯着城下汹涌而来的敌潮,嘶声怒吼:“全军戒备!弓箭手准备!”
就在他准备下达更具体的指令的时候,四面震耳欲聋的战鼓声骤停,竟在同一时刻,戛然而止!
铛铛铛铛!
一阵急促的鸣锣之声响起。
席卷城头的喊杀声迅速退去,攻城的部队,在即将进入弓箭射程的前一刻,骤然停止。
城头上,只余下守军粗重的喘息与一片死寂的茫然。许多士兵还维持着张弓搭箭、准备投石的姿势。
又是一次演练。
程知青扶着垛口,胸口剧烈起伏,这特么就是典型的人多欺负人少。
一名府衙的侍卫连滚带爬冲上城头:“大人!不好了!公子……公子在府衙被人掳走了!地牢……地牢也出事了!”
这句话如冰水浇头,程知青一把揪住侍卫:“你说什么?”
侍卫被他勒得面色发紫,艰难地禀报:“晚、晚饭有问题!弟兄们吃完全都拉肚子了……公子……抓回个年轻人,谁、谁曾想那人竟是高手!”
程知青目眦欲裂:“废物!”他死死攥住对方衣领,声音嘶哑变形:“通知我顶什么用!去请我师兄!让他立刻带人去府衙!”
侍卫道:“大人,已经派人去铁剑门通知了!”
程知青心头一沉,赶忙追问:“赵长老呢?他可知情?!”
侍卫脸色惨白,眼神躲闪,声音带着哭腔:“赵长老……他……他知道……他和那人交过手了……”
“结果如何?!”程知青急声催问。
“没、没打过那人……”侍卫几乎是嗫嚅着说出来的,“赵长老他……已经……已经躲进地牢,从里面把门锁死了!”
“什么?!”
程知青如遭雷击,揪着侍卫的手猛然松开,踉跄后退两步,撞上冰冷的城垛。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霎时间血色褪尽,嘴唇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赵师叔……半步圣境,竟败了?还被打得躲进地牢不敢现身?这怎么可能!
“大人……那、那公子怎么办?”侍卫见他失魂落魄,忍着恐惧小声请示。
“怎么办?”程知青猛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几乎是嘶吼着咆哮出声:
“还能怎么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让他去死!”
言罢,他半身探出城墙垛,对着城下大吼:“梁夺,我操你大爷!”
城下,中军帅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梁夺按剑而立,望向夜色中再度沉寂的宁州城,对骂声充耳不闻。
城墙上,一列火把蜿蜒如龙,在风中无声摇曳。
他身侧的刘项微微仰首,目光越过那道火龙。冷月清辉勾勒出他年轻的轮廓,与城墙上跃动的火光形成奇特的映照。
“梁将军,”刘项忽然开口:“什么时辰了?”
梁夺闻声,收回审视的目光,侧首看向身旁的年轻人。他敏锐地捕捉到刘项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色,心头不由得一紧,沉吟片刻,低声道:“殿下是担心范监军?若实在不放心……末将下令提前攻城!将士们已准备就绪,虽比预定时辰稍早,但里应外合,依旧胜算极大!”
“不必!”刘项缓缓摇头,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决,“那家伙,平日里是没个正形,好似万事不萦于心。可我知道,关键时刻,他一定靠得住,没有人比他更靠得住。”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掠过城墙上那道蜿蜒的火龙,语气转沉:“他此刻在城中冒险周旋,竭力制造混乱,不仅仅是为了配合我们破城。他这样做,更是希望……当大军真正踏入这座城池时,流的血能少一些,死的人能少一些,这里的每一个兵士,流的都是我汉国的血;城破之后,这里的百姓仍是我汉国的子民,这里的土地,仍是我汉国的疆土。”
梁夺望着刘项,心中蓦然一震,微微恍惚间,仿佛看到一位真正心怀天下、仁勇兼具的帝王,正立于历史的隘口,初露峥嵘。
城中,范离全身已被鲜血染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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