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衙门,紫红色的公案后。
马应年正襟危坐,翻阅着几份地方大员的考绩文书。
郑知恩脚步急促,近乎小跑着冲入大堂,手中捧着一大摞几乎要抱不住的卷宗名册。
“部堂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郑知恩的声音有些激动,范离,那个该死的范离终于捅娄子了!
马应年眉头微蹙,他最厌恶下属失仪,郑知恩平时可不是这样,他放下手中的文书,面带疑惑:“何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郑知恩弯腰,将那厚厚一摞文档举过头顶:“是太常寺!太常寺少卿范离!他,他把咱们吏部经手录用的太常寺官员,一口气都清退回来。”
“哦?”马应年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骤然眯起:“说清楚!”
“大人请看!这是太常寺移交过来的名册、考绩记录、还有……还有那些人的试卷!”郑知恩语带气愤,恨不得一口气把话说完,“四十多名九品以上的官员,停职待勘,退回咱们吏部听候铨叙。还有一百多名吏员,被太常寺直接除名了。”
马应年缓缓起身,圆脸上的肌肉绷紧,几步绕过公案,一把抄起那最上面一份盖着太常寺大印的公文,迅速翻动。
啪——!!!
待看完最后一行文字,马应年将那份公文狠狠拍在桌案上!
“范离!他想做什么?翻天吗?”
马应年圆脸上的肥肉因暴怒而微微颤抖,额角青筋暴起,极力压抑心中的愤怒:“他以为他是谁?以为拿着陛下的鸡毛就能当令箭,视我吏部如无物吗?”
“他这是在打我马应年的脸!是在打整个吏部的脸!是在打那些把人送进太常寺的人的脸!”
马应年气得在公案后来回踱了几步,越想越怒,忍不住又开始大骂:“他才穿几天官袍?就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清洗衙门?懂不懂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懂不懂什么叫官场规矩?他特么就是一根搅屎棍子……好……非要搅合是吧?”
他眯起双眼,转向郑知恩:“那些被除名、被退回来的废物呢?现在何处?都什么反应?”
郑知恩眼睛放亮:“回部堂大人!那些人都涌到吏部衙门来了。在外边哭的哭,闹的闹,求情的,喊冤的,还有好几个勋贵府上的管家与长随都递来帖子,咱们衙门口已经水泄不通了!都在吵着要见大人您,要讨个说法啊!”
“讨说法?找我要什么说法?!”马应年怒极反笑,“好!好一个范离!他特么捅出篓子,凭什么我来背锅!”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徐不疾:“告诉外面那些人,他们的委屈,本堂知道了!但是太常寺自负盈亏是那个范离提出来的。他们也是被范离清出来的,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最好还是去找那个范少卿要说法,一定要让大家伙齐心合力,使劲闹,事情闹大了自然就会有人管了。”
郑知恩眼冒精光,郑重抱拳:“下官这就去!”
………………
高子贺的八抬大轿在礼部衙署前稳稳落下。
随从掀开轿帘,他缓步而出,眼底深处却压着一丝阴霾。范离那小子,拉出滚刀肉的架势,让他一时竟找不到发力的支点。
他刚在正堂主位上坐定,端起的茶盏还未沾唇,一名心腹主事便脚步匆匆抢了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大人!刑部……刑部来人了!是典吏司的差官,带着拘票和文书,说是…… 请大人协查一桩案子。”
“刑部?差官?”高子贺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杯盖与杯沿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他微微皱眉,想不出刑部找他何事。
“请他们进来。”高子贺放下茶盏,端坐如松。
片刻后,两名身着刑部隶服腰佩铁尺的差役被领了进来,见高子贺立刻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却带着刑部差役特有的硬朗与直接:“小的刑部典吏司差役,见过高尚书。奉上峰差遣,特来呈送文书,并请高尚书示下。”
“什么文书?”高子贺目光平淡地扫过差役。
为首的差役双手将公文以及一份卷宗副本恭敬地呈上案头:“回禀大人,小的奉命查办今日太常寺原杂务司掌司使沈青林当众殴打吏员一案。此案涉及朝廷命官于衙署重地当街行凶,且伤者数人,情节恶劣,影响极坏。现有太常寺范少卿亲自具名签押的报案文书在此,以及现场十余名吏员联署的详细证词、伤情记录,人证物证确凿。按律,沈青林现已被刑部收监候审。”
差役顿了顿,语气更加清晰:“因沈青林乃大人姻亲,且其口供中多次提及大人名讳,声称其身份特殊。故此,上峰命小的前来,一是将此案卷宗副本呈送大人知晓;二是烦请高尚书就沈青林平日行止、为人品性,以及其今日行为是否受大人指使或授意等情,提供一份书面证词,以助刑部查明案情全貌,秉公审理。此乃协查文书,请大人过目。”
“什么?!指使?授意?!”高子贺饶是城府极深,听到“指使授意”四字,头皮也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心里的一股火瞬间被拱了起来!他强压着拍案而起的冲动,脸色已然变得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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