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与“周牧”并列的“周执事”头衔,如同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笼罩在了陈平的心头。这几年来,他在药园苦心经营,为自己营造出的那个看似安稳的世外桃源,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他很清楚,自己与那个潜在的“周氏家族”之间,横亘着一道名为“信息”的鸿沟。对方身在暗处,而他在明处(至少,他的存在是客观的);对方或许在宗门之内权势滔天,而他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杂役。此种敌暗我明的处境,乃是蛰伏之道的大忌。
他意识到,自己那条只负责在燕尾城“聆听”的情报网络已远远不够;他不能再被动地等待危险降临,必须主动出击——至少,要将自己的眼睛,插入对方的世界,看清楚那头盘踞在北方的“周氏商行”究竟是何等样貌,而那位身居高位的“周执事”,又究竟是这头猛虎的头脑,还是爪牙。
他的家族计划,必须立刻进入下一个阶段——从筑墙自保,转向主动亮剑。
当夜,在木屋里,那片早已被他踩得结实的土地上,一个新的、更为宏大的蓝图,被他用木炭一笔一画地勾勒了出来。他要以商为剑。商贾,是这个世界上最合理的密探: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南闯北,深入任何腹地;可以以利益为名,结交三教九流,打探想要的消息。他要让陈家,也拥有这样一把可以直刺北方的利剑。而组成这把剑的,正是那些被他寄予厚望、已经学会“听”与“看”的孤儿们——他们,是时候走出燕尾城那座安乐的学堂,去见一见外面世界真正的风雨了。
计划既定,他便再次耐心地等待那个独属于他的信使的到来。
又是一个月后。青石镇,陋巷,酒馆。一切,都已是轻车熟路。当刘老头再次掂着那块分量十足的银锭时,他脸上的笑容已熟稔得如同在面对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
“陈老哥,这次,三叔公的梦里,又有什么指示?”
“嗯。”陈平点头,将一句他早已在心中反复推敲了上百遍的新口信,缓缓道出。
“你便告诉你家掌柜:三叔公托梦说,家中藏书楼虽已完备,却独独缺少了北地的风物志怪。让他从那些已学会听与看的聪慧孩子里,挑出几个最机灵的,以行商为名,去北地走一走,为家中的藏书楼带回一些关于北方大商贾的‘故事’。”
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补充道:“尤其是那些经营‘奇木’与‘怪石’的家族,他们的故事,最是精彩,也最值钱。”
这道口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长,也更复杂,每一句话都藏着深意。所谓“藏书楼缺北地的故事”,便是为陈家指明了新的目标:开始主动搜集关于北方,尤其是朔州地界的情报。而那些“聪慧的孩子们”,便是执行此事的最佳人选。至于“行商为名”,则是为他们提供了最好的伪装,以商旅之姿,行刺探之实。而最后那句关于“奇木与怪石”的叮嘱,才是这整道指令的核心,其剑锋所指,正是那“周氏商行”。
陈平推断,一个与流云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凡俗家族,其经营的产业绝不可能仅是凡物;那些介于凡俗与仙家之间的奇木与怪石(例如特殊的炼器木料,或是带有微弱灵气的矿石),才是他们最可能的交易品。
刘老头自然听不懂其中这九曲十八弯的深意,他只知道自己手中的银子很重。他将那句口信极其认真地复述了两遍,直到确认一字不差,方才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陈平目送他离去。他知道,自己刚刚下达了一道足以改变陈家未来数十年命运的指令——将那些尚还稚嫩的羽翼,第一次推向那片真正波诡云谲的天空。这其中充满了未知的风险。但无论修仙,还是经营家族,本就是一场与天斗、与人斗的、永不停歇的豪赌。
他转身走上返回宗门的山路。在千里之外,为家族指明了利剑该刺向的方向。而后,他收回心神,将全部的专注,又重新投入到了眼前这方同样由百草调和、暗藏着生与死的战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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