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府石室,幽暗沉寂。
穹顶的夜明珠,光华幽冷,却穿不透“水木聚灵阵”引来的终年灵雾,只在陈平安身周三尺内,勉强映出一方朦胧。
他盘坐于阵眼的青石蒲团上,身影与洞府的幽暗几乎融为一体,如一段枯死的朽木。
自望泽城归来,凡尘因果已了,那颗为家族悬着的心,也随着北地传来的安稳消息落回了实处。道心再无挂碍,却并未换来安逸,反倒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紧迫感填满。
筑基中期巅峰。
这修为,在凡人眼中是仙,于他而言,不过是只稍大些的蝼蚁。
他缓缓睁眼,眸子里没有半分神光,只映着石室中化不开的浓雾,幽深得如同两口枯井。
“盟”、“黑潮”、……
水府日记里血红的遗言,鱼龙镇一闪而过的暗记,如两座无形大山,沉甸甸地压在神魂上。
他必须变强。
可前路,似乎已断。
内视丹田,那片由《玄水真经》滋养出的青碧气海,如今已是一片浩渺湖泊。湖心处,那丝由《引雷淬体诀》催生、又与水木真元强行糅合的“乙木神雷”雏形,如一条桀骜的幼龙蛰伏,每一次呼吸,都引得整片气海随之震颤。
水木与雷,相冲相克。
这便如怀里揣了一颗随时会炸的火药,修为越是精进,火药便越是凶险。他若敢像寻常修士那般引动天地灵气强行冲关,结果绝非破境,而是丹田崩碎,身死道消。
陈平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灵石。
灵石入手冰凉,触感温润。这是黑风寨石坤的遗物,堆积如山,是他此刻的资本。
他有足够的“薪”,有聚灵阵这口“灶”,却独独缺了一份能安然走下去的“火候”。
“不求速成,只求根基。”
《筑基心得》上,那位前辈用鲜血写下的四个字,再次浮上心头。
他的目光,彻底沉静下去。
不能冲关,那便不冲了。
他不信一步登天,只信自己的双手,信这日复一日的枯燥功夫。他要凭这海量的灵石,用这不知多少年的光阴,将筑基中期的每一缕真元,都打磨到圆融无瑕的境地。
水满了,自然会溢出。
他不再迟疑,将数十块中品灵石在身周布下简陋小阵。
霎时间,石室本就浓郁的灵雾被无形之力搅动,化作一道白色气旋,疯狂灌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神识没有去触碰那层遥不可及的后期壁障,而是化作一柄无形的巨锤,探入丹田。
气海湖泊中,那丝桀骜的雷龙雏形被他强行引动,成了炉膛里第一缕,也是最关键的“丹火”!
他小心翼翼地,从浩渺的气海中,勾起一滴青碧色的真元。
而后,以雷为火,以神为锤。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只在识海中炸开。
神识之锤裹挟着霸道的雷意,狠狠砸下!
那滴真元剧烈震颤,几欲当场溃散。陈平安脸色煞白,识海传来针扎般的剧痛。他死死咬住牙,神识再动,第二锤轰然落下。
“咚!”
真元猛地向内一缩,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灰黑杂质,竟被这霸道的雷火之力硬生生“砸”出本源,随即被雷火焚烧殆尽。
而那滴真元,体量虽小了近一成,色泽却愈发纯粹、凝练。
成了。
陈平安心中没有半点喜悦,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勾起第二滴真元。
“咚!”
……
这是一个缓慢、痛苦、枯燥到足以让任何天才都为之疯魔的过程。
这不再是吐纳,而是锻打。
像一个凡俗铁匠,守着一座孤寂的锻炉,用最原始的锤子,一锤,一锤,不计年岁地将一块生铁,捶打成百炼精钢。
他忘了时日。
只知身周的灵石,从一块块完整的晶体,渐渐化作一层薄薄的粉末,又从薄粉堆积成小小的沙丘。
角落那尊二阶丹炉,不知何时已落满厚厚的灰尘。
石壁上,本已绝迹的青苔,在他奢侈的灵雾滋养下,顽强地钻出岩缝,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他盘坐的身影,与这灵雾,这青苔,这死寂,彻底融为了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
当丹田气海中最后一缕“湖水”也被纳入雷火的锻打,他那颗沉寂如顽石的道心,才微微一动。
他缓缓睁开双眼。
夜明珠的光,依旧冰冷。
可丹田之内,已然天翻地覆。
那片广阔的湖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潭”。
一潭粘稠如水银、沉重如山岳、通体呈墨玉之色的真元之液。它们不再流动,只是静静盘踞,仿佛蛰伏的墨龙。
陈平安缓缓抬起那只依旧干枯的手,朝着虚空,轻轻一握。
“啵。”
一声轻响,他身前三尺的空气竟被这一握之力凭空压缩,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浊气在浓雾中凝成一道白线,如箭矢般射出数丈,才缓缓散开。
他,已是筑基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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