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揉碎的玻璃渣,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尖锐的光影。王雪早早地起了床,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餐桌上冷掉的早餐,热气早已消散不见。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上的褶皱,那是昨晚洗碗时留下的水渍,此刻仿佛凝固成了她内心的愁绪。
安安的房门紧闭,如同被冻在西伯利亚冻土中的冰窖门扉,黄铜门把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像是谁偷偷抹了把眼泪。王雪攥着杯壁裹着蓝白格纹绒套的温牛奶,指节在杯身上压出青白痕迹。走廊尽头的老式座钟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她每向前挪动一步,木质地板便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对峙哀叹。
"安安,该吃早餐了,不然上学要迟到了。" 她的声音像飘在寒风中的枯叶,在走廊尽头的镜面里折射出无数个破碎的自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口边缘的奶渍,那是昨晚母女俩分食的草莓蛋糕留下的甜蜜印记,此刻却成了扎心的刺。屋内突然传来纸张撕裂的脆响,混着钢笔尖重重戳破纸页的噗嗤声,像是冰层裂开的预兆。王雪将耳朵贴在雕花门板上,听见女儿压抑的抽泣正顺着门缝渗出,在晨光里凝成霜花。
王雪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牛奶渐渐冷却,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手指滴落,打湿了她的裙摆。她咬了咬嘴唇,将牛奶放在门口的小桌上,转身时,目光又落在贴满便签的冰箱门上。“书法班试听预约” 的便签已经被她反复摩挲得边角卷起,可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仿佛在时刻提醒着她和女儿之间的矛盾。
学校的走廊里,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下斑斓的光影,像破碎的琉璃散落在地面。安安趴在教室的课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一道歪扭的刻痕,目光越过操场边的梧桐树,落在围墙外那排褪色的宣传标语上。"深挖洞,广积粮" 几个大字被爬山虎啃噬得残缺不全,红漆剥落的地方露出惨白的墙皮,像极了她此刻苍白的脸色。
同桌朵朵将削好的铅笔轻轻推到她面前,橡皮头还沾着细碎的木屑:"安安,你最近怎么总是不开心呀?" 安安垂眸望着铅笔上旋转的木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刺痛驱散眼眶里打转的酸涩。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喉间像是堵着团浸透冰水的棉花:"没事。" 可上扬的嘴角僵在半空,反而让眼底的阴霾愈发明显。
书包侧袋里,那本崭新的书法班宣传册已经变了模样。原本烫金的 "青少年文化宫" 字样被黑色墨汁狠狠涂抹,像是给笑脸画上了狰狞的伤疤。纸张褶皱间渗出的墨渍早已干涸,凝成深褐色的痂,就像她昨天在父亲书房里,听到那个消息时,心里裂开的伤口。那天父亲把红宝书拍在桌上,玻璃相框里毛委员的画像被震得晃了晃,"学什么封建糟粕!" 的呵斥声至今还在耳畔回响。
放学后,安安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同学结伴回家,而是独自背着书包,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舞蹈教室。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单。舞蹈教室里,音乐声震耳欲聋,她随着节奏疯狂舞动,汗水湿透了衣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家里的烦恼。
陆沉和许杰看着日益沉默的安安,心里满是焦急。这天晚餐时,陆沉夹了一筷子安安最爱吃的糖醋小排,放进她的碗里:“安安,爸爸听说你们学校的舞蹈社团最近有活动?” 安安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戒备,随即又低下了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不发一言。
许杰见状,也开口说道:“宝贝,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和爸爸们说,我们会帮你解决的。” 可安安却突然放下筷子,站起身来:“你们根本不懂!” 说完,她转身跑回房间,重重地摔上了门,震得客厅的吊灯都微微晃动。
餐桌上,王雪的手紧紧攥着筷子,指节泛白。她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眼眶渐渐湿润:“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只是想让她有个好前途,难道这也错了吗?” 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无奈。陆沉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别着急,我们慢慢来,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可他的心里,同样充满了迷茫。
夜晚,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安安的房间。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泪水无声地滑落。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舞蹈社团的群消息。伙伴们在群里分享着今天的练习视频,欢快的话语和笑声透过屏幕传来,可安安却觉得格外刺耳。她默默地关上手机,将头埋进枕头里,抽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深秋的寒气顺着门缝渗进来,王雪裹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外套,指尖在门板上悬了又悬。女儿压抑的啜泣声混着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像根生锈的铁丝在她胸腔里来回搅动。她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两岁的安安也是这样哭着钻进她怀里,肉乎乎的小手揪着她的衣襟,奶声奶气喊 “妈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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