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前一天的傍晚,住院部病房的窗外渐渐染上暮色,护士刚送完术前注意事项,轻轻带上门离开。许杰去药房取术前需要的药物,陆沉留在走廊对接法国实验室发来的靶向药术前评估报告,血蹄则被扎莉亚催着去买她突然想吃的热乎糖炒栗子——原本热闹的病房,瞬间只剩下王雪和扎莉亚两人,空气里的消毒水味,似乎也随着安静淡了些。
王雪没有急着说话,先起身帮扎莉亚把床头的摇柄轻轻往下调了调,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浅粉色的笔记本和一支带着毛绒笔帽的笔,放在床头柜上。“李主任说术前最忌心里攒事儿,容易影响睡眠,”她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声音放得又轻又柔,目光落在扎莉亚攥得发白的指节上,“我带了本子来,要是你愿意说,就把心里的事儿跟我聊聊;要是不想说,咱们就一起看看窗外的晚霞,也挺好。”
扎莉亚的视线落在笔记本封面的小猫咪图案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她别过脸看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其实早上你们都在的时候,我没敢说——昨天晚上我偷偷躲在被子里查甲状腺癌手术,看到有人说术后可能会声音嘶哑,以后没法跟客户顺畅沟通设计方案;还看到有人说要终身吃优甲乐,不能随便吃海鲜,我……”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卡住,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被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王雪没有打断,只是抽了张柔软的纸巾递过去,自己则翻开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却没有落下。“查这些的时候,是不是越看越慌,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等扎莉亚擦完眼泪,才轻声问道,语气里没有丝毫催促,只有纯粹的倾听。
“嗯,”扎莉亚吸了吸鼻子,终于转过头,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恐惧,“我跟血蹄说好了,等忙完这阵子就去拍婚纱照,明年春天就结婚,还想把工作室扩大,招两个喜欢设计的小姑娘一起干……现在突然查出这个病,我总觉得这些计划全毁了。昨天晚上他抱着我说‘别怕,有我呢’,我其实特别怕——我怕手术台上醒不过来,怕术后恢复不好,更怕……更怕我变得不好看了,他会慢慢不喜欢我。”
这句话说完,扎莉亚像是卸下了压在心里很久的石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我爸妈还不知道这事,我不敢跟他们说,我爸去年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我怕他受不住。之前接的几个游戏周边订单,客户还在催稿,我却连打开电脑的力气都没有……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是不是我以前总熬夜赶方案,把身体搞坏了,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
王雪这才在笔记本上轻轻写下“担忧:术后声音、终身服药、外貌变化、伴侣态度、家人、工作、自我责怪”,写完后,她把本子转过来对着扎莉亚,指着那些字:“你看,这些担心就像一堆堆堆在心里的小石子,之前你忙着听我们说治疗方案,没来得及把它们倒出来,现在说出来,是不是觉得胸口没那么闷了?”
扎莉亚看着本子上的字,愣了愣,随即轻轻点头:“好像……松了点。之前这些话我没跟任何人说过,连跟血蹄都只敢说‘我不怕’,怕他担心。可憋着的时候,总觉得心里压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费劲。”
“其实‘怕’不是软弱,把害怕说出来,也不是给别人添麻烦,”王雪把笔递到扎莉亚手里,“你记得早上血蹄在诊室里吗?他攥着李主任袖口的手都在抖,他比谁都在意你;还有你爸妈,虽然现在没说,但他们要是知道你一个人硬撑,肯定更心疼。”她顿了顿,看着扎莉亚的眼睛,认真地说:“真正在乎你的人,想陪你一起扛难,而不是只看你假装坚强的样子。”
扎莉亚握着笔,指尖微微用力,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可我还是怕手术出差错,怕以后不能像以前一样生活,”她声音低了些,却比刚才坦诚了许多,“我还怕手术疤痕留在脖子上,以后穿低领的婚纱不好看。”
“关于手术风险,李主任特意跟我提过,他们团队每年做两百多例甲状腺机器人手术,成功率特别高,而且机器人的视野能放大十倍,能精准避开喉返神经,术后声音嘶哑的概率特别低,”王雪没有回避她的担忧,而是顺着她的话回应,“至于疤痕,护士说术后会用专门的祛疤贴,时间长了会慢慢变淡,以后穿婚纱的时候,戴个小小的项链就能挡住,一点都不影响好看。”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终身吃优甲乐,我查过资料,很多患者术后正常吃药,激素水平稳定后,照样能吃海鲜、正常生活;工作的事,许杰已经跟他认识的设计工作室打过招呼,等你术后恢复,他们可以先帮你对接客户,等你状态好点再慢慢接手;至于‘自我责怪’,疾病的发生是很多因素共同作用的,不是你的错,别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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