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留学日常，但是讨鬼 第4章 二律背反的狐

随意的冲洗了下身体，原本好好泡个澡放松的计划也被搁置。

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信息量太大，她怕泡着泡着在浴缸里睡过去，然后很蠢的就这样溺毙。

走出浴室时，她戴着干发帽，热水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林小姐有种终于能好好休息的错觉。

将凉掉的关东煮放进微波炉，设定一分钟。

站在微波炉前，她呆滞地看着转盘一圈圈转动，玻璃碗里的汤汁跟着微微晃动。

在微波炉沉闷的噪音中，林小姐大致回忆了下今天发生的奇怪的事，看得见的女孩——见子，或许真的存在的亡魂，以及那只诡异的粉毛狐狸。

“konkon~是在想我的事吗？”甜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俏皮的尾音，仿佛有人正贴着她的耳畔低语。

“啊，是的...”林小姐下意识应声，随即猛地捂住嘴，瞳孔骤然收缩。

房间里明明只有自己一人。

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林小姐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装作不经意地往料理台方向挪步。

她的指尖悄悄划过台面，最终握住了那把斩骨刀的刀柄。冰冷的触感让她的心跳稍稍平复。

“出来！”她突然转身，双手紧握刀柄摆出防御姿态。

带着明显的颤音念叨着给予她安全感的二十四真言“富强，民主，文明......”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冰箱运作的嗡嗡声，和她自己急促的呼吸以及低声背诵交织在一起。

握刀的手已经微微发麻，那个声音再没出现。

但能感到有股如影随形的视线正注视着她——那目光带着狐狸般的狡黠，像无形的绒毛扫过她裸露的脖颈，激起一片难以忍受的瘙痒和细小的战栗。

快速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是否带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回来，林小姐的目光在房间快速扫视：冒着热气的关东煮、散落的衣物、最后死死锁定在桌面上——。

那块被遗忘的小石子，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粉色微光。

“那很坏了..”

她咬着下唇慢慢后退，握着刀的手渗出细汗。石子表面的光晕明灭闪烁，就像呼吸一样。

“要不要坐下聊聊呢~”石头突然传出甜腻的声音。

林小姐没有松开握着的刀柄，以随时能够逃跑的别扭姿势缓缓抽开椅子坐下。

若不是对方表现出交谈意愿，且暂时感受不到明显恶意，奉行“逃跑可耻但有用”主义的她早就准备战略性撤退了。

“所以你到底什么东西？附在石头上的鬼魂？还是石头修炼成精”

“真是失礼呢~”原本甜腻的夹子音突然带上了几分威严。

“妾身可不是那些孤魂野鬼，山野精怪能比拟的，真要论起来，你这孩子该称我一声'祖宗'才是。”

要知道此刻的林小姐正处于极度紧张状态。

而当恐惧超过阈值时，人往往会出现两种极端反应——要么恐惧到不能自已失去身体的控制权，要么...

“捏麻麻的你是谁祖宗！”愤怒狰狞的林小姐挥舞菜刀带着破空声狠狠劈在石子旁，锋刃深深没入桌面

“大不了和你爆了！”

石子表面的光芒突然凝固，房间里只剩下林小姐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半晌，那个声音才幽幽响起：

“现在的年轻人...火气都这么大吗...好了好了，这么不经逗，真是的。”

一缕缕粉色的雾气如梦如幻地从石头的细小裂缝中飘出，悄然在半空纠缠、缭绕，仿佛有意识一般缓缓汇聚成型

雾气最终化作一道曼妙的身影——

宛如从神代中走出的女神，因为她的出现整个房间的氛围骤然改变——斑驳的墙皮泛起檀木般的温润光泽，廉价的地板浮现出神社木廊特有的纹理，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线香清冽的气息。仿佛这个简陋的出租屋，在这一刻化作了神社的偏殿。

她慵懒地倚靠在虚空中，一袭华丽镶着金色纹理的蓝黑配色十二单。

衣襟随意地滑落肩头，露出大片如新雪般皎洁的肌肤，却带着不容亵渎的神性。

修长的双腿在金线刺绣的衣摆间若隐若现，在透过窗户的月光下泛着象牙般的光泽。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那面鎏金古镜。镜缘的神兽纹样在粉雾中若隐若现，莲纹缠绕的镜柄在她纤长的指间轻转，镜面流转着如水般的华光。

当她抬起眼眸时，金色的瞳孔在尚未散尽的雾气中亮起——那眼神既带着狐狸的狡黠，又带着历经沧桑的威严。

粉色的长发如瀑般垂落，发间探出的狐耳轻轻抖动。

她随手将一缕调皮的发丝别到耳后，头冠上的金铃发出清越的声响：“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镜面随着她的话语泛起涟漪，映照出林小姐的身影。

林小姐呆滞地望着悬浮在半空的狐狸女士，半晌才脱力般瘫在椅背上。

不可置信地用手背遮住眼睛，发出绝望的呻吟：“啊...连玉藻前都跑出来了...难道我活在Fate的某条支线里？该不会还要搞什么人理烧却吧...这怎么玩啊...藤丸立香呢，救一救啊。”

被她称作“玉藻前”的狐仙饶有兴致地绕着林小姐飘动，粉色的发梢扫过女孩的脸颊。

那双金色的眼眸满是玩味，打量着这个刚才还愤怒狰狞、现在却好似燃尽了一般的女孩。

“就算不是人理烧却，圣杯战争我也打不赢啊...”林小姐继续碎碎念，生无可恋地仰着头，“怎么看我都不像是有魔术回路的样子...要不投了吧...”

玉藻前突然伸出纤纤玉指，戳了戳林小姐软乎乎的脸蛋。

就在女孩抱怨“这种二次元手游剧情出现在现实算什么网文套路”时，冰凉的指尖突然捏住她的两颊——

“唔咕咕...呱！”林小姐的吐槽顿时变成丢人的怪叫。

狐仙满意地看着手下变形的脸蛋，镜柄轻敲林小姐的额头：“谁说这是你口中的型月宇宙了呀”尾音带着狡黠的上扬，像极了恶作剧得逞的狐狸“妾身只是变成了你脑中'玉藻前'的形象罢了，欸呀呀，但为什么会是粉发呀，现在的孩子想象力真丰富。”

玉藻前优雅地在半空中端正身姿，鎏金般的眼眸直视着还没缓过神的林小姐：“不过妾身确实是日本的大妖怪——白面金毛九尾狐。”她的声音突然带上几分戏谑，“同时也是商朝祸乱朝纲的妖妃——妲己，所以真的算是你的祖宗哦。”

就在林小姐还沉浸在震惊中时，狐仙突然话锋一转：“啊，还有那个惑乱宫廷的华阳夫人...”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不过你脑海里有关印度（FGo伽摩）的形象实在是有伤风化，连妾身都觉得害臊呢...”

说着还用袖子掩了掩面，“现在的孩子整天都在看些什么呀...”

方才还端庄神圣的狐仙，转眼就变成了絮絮叨叨的家长模样。

她飘到林小姐面前，用食指轻戳女孩的额头

林小姐被这一戳终于回过神来，大脑处理器终于重新启动，连珠炮似的抛出一堆问题

“所以你真是古代那九尾狐狸？以前那些神佛真的存在？”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我记得杀生石不是在枥木县吗？”

“还有你为什么要来找我？难道我有什么特殊的吗？八字？血液？还是其他神秘学有关的东西？”

最后，林小姐紧张的咽下口水，虽然是疑问句，但用着肯定的语气问

“所以，鬼怪亡灵是存在的，对吧？”

忽然，她猛地瞪大眼睛：“布嚎！....你刚刚说‘我脑中的印象’难道你能读心！”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公开了浏览器记录般，语气已经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的林小姐摆了摆手，无所谓交代遗言：

“啊哈哈，你要吃的话请随意，不过请快点，我还是有点怕痛的。”

玉藻前掩袖轻笑，宽大的袖口随着动作泛起涟漪：“放心啦~妾身可舍不得吃这么可爱的孩子呢。”

她轻盈地飘到茶几旁，“好啦好啦，妾身会一个一个回答你的，不要那么急嘛~”

突然凑近林小姐耳边，带着樱花香气的吐息轻轻拂过：“至于你那些小心思...”

她狡黠地眨眨眼，“不就是喜欢大姐姐嘛，和妾身记忆里那些王侯将相比起来，你这样的纯情孩子才更讨人喜欢呢~摸摸头摸摸头”说着还顺手揉了揉林小姐的头发。

从没体验asmr的林小姐被耳边的吐息吹的一激灵，刚要从座位上弹起来，就被飘到她身后的玉藻前按住肩膀又坐回到椅子上。

狐妖从身后亲昵地环住她的脖颈，精致的下巴轻抵在她肩头：

“第一个问题~”

玉藻前把玩着林小姐的一缕长发，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严格来说，妾身并非那位真正的九尾大妖。玉藻前确实陨落在那须野，化作了杀生石...”

她的指尖泛起淡淡灵光，在空中勾勒出石头的轮廓：“而我，是从杀生石中诞生的存在。虽非本尊，却继承了全部的记忆与能力。又因为杀生石就是玉藻前所化，所以相比起石妖，我更接近于九尾狐妖”

玉藻前凑近林小姐通红的耳垂，“用你能理解的话说...就像拥有双属性的宝可梦？”

玉藻前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鎏金古镜，镜面泛起涟漪般的光晕：

“第二个问题~”

她的声音忽然带上几分沧桑，“那些神明确实存在过。无论是华夏上古诸神，还是八百万神明，亦或是奥林匹斯众神...”

狐耳微微下垂，“那个众神行走于大地的时代，那时候可真吓狐呢~”

镜中浮现出古老城邦的影像：“青铜时代城邦兴起时期，人类开始建造城池，自然神的力量就开始衰退了。”

画面转到希腊神庙，“当希腊哲学家开始用'逻各斯'解释世界时，奥林匹斯众神的神力就开始紊乱了。”

镜中显现出柏拉图学园的景象

“至于我们的老家...”她的狐耳微微抖动

“周的礼制改革才是最彻底的——他们将祭祀体系纳入宗法制度，用'以德配天'的政治智慧，把具体的日神月神、山川神灵...”

镜中浮现的饕餮纹渐渐化作抽象的云雷纹，“统统转化成了服务于礼乐文明的符号。”

鎏金古镜突然映出编钟影像：“那些曾经需要血食祭祀的凶猛古神，就这样被驯化成钟鼎上的纹饰。”

玉藻前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等到了春秋时期，连'天道'都成了诸子百家辩论的概念...还好那时候玉藻我已经跑了呢，虽然后来也没活多久.....”

她的指尖轻点镜面，画面变成燃烧的神庙：“再之后啊...公元一世纪，因为亚伯拉罕宗教——一神教的扩张...”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许多曾经辉煌的神系，不是陷入沉睡，就是彻底消散了。”

“直到启蒙运动时期，当牛顿用三定律解释天体运行，那些残存的神力终于...“玉藻前做了个消散的手势。

林小姐突然急切地插话：“那为什么还会有鬼怪？”

“哼哼~”玉藻前眼睛一亮，突然化作粉色烟雾。

再现身时，已是一身修身教师装，短裙下的黑丝长腿优雅交叠，“这个问题问得好~”

她不知从哪变出根教鞭，轻点虚空浮现的板书：“以前每个神系都有管理亡灵的机构或神明。地府、冥界、赫尔海姆...抑或是掌握权能的米克特兰特库特利，奥雅，西杜塔帕等等”

教鞭划过一个个闪光的名字，“但当神明离去后——”她突然凑近林小姐，

“你觉得，失去牧羊人的羊群，会自己消失吗？”

镜中浮现出无数游荡的幽影，玉藻前的尾巴轻轻缠住林小姐的手腕：

“现在明白了吗？亡灵依旧存在...”金色瞳孔微微收缩，“并且根本没神来收容它们了。”

“那信仰呢！我看的小说中不是会出现信仰神吗！”林小姐急切追问，毕竟神明消逝，但亡魂依旧的情况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信仰之力确实能维系神明呢~”她指尖轻点，镜中闪现限定款鬼灭之刃联名御守，“但现代人的虔诚...“画面切换到网红在神社前跳宅舞的视频，“都变成流量密码了哦？”

狐尾卷起林小姐的手机，锁屏正好是某个人设为巫女的Vtb。

古镜映出近地轨道的卫星群：“这个时代啊...”玉藻前的声音变得空灵，

“人类连星星都能登上去，还会发自内心虔诚的膜拜神明吗？”鎏金眼眸仿佛能透过天花板望向宇宙。

玉藻前垂下头贴近林小姐耳畔，吐息带着千年沧桑，“再也没人相信，抬头就能看见神明。”

“对了！”她突然双手合十，落寞神情瞬间切换成俏皮模样，狐耳‘刷’地竖起：

“关于我为什么在这嘛~”手指轻点镜面，映出2022年某日裂开的杀生石照片，

“如你所见，玉藻我呀~最近...稍微裂开了呢。”

“再待在那荒郊野外当观光景点的话，妾身真要烟消云散啦~”她夸张地挥了挥手，“只好附在这块碎片上，暗示个一个来旅游的小朋友把我捡回东京。”

“本想慢慢影响那家人把我送去稻荷神社的...”尾巴得意地晃了晃，

“虽然神明消失，但一些古老的神社本身还是有力量的。而且我好歹也是白面金毛九尾狐嘛，再通过稻荷神社和狐狸的联系，不说重现大妖怪的威名，混个逍遥自在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怎么遇到你...还记得你是在公园看到我的吗？”

她气鼓鼓地叉腰，“我还没来得及绑定呢！那小鬼居然把妾身掉在公园灌木丛里！当然，吃了一堑的玉藻已经绑定上你了，不要想着丢开妾身哦”

出现了！重女发言！

“再之后，玉藻就闻到一股很香的油豆腐的气味，再加上好久没吃油豆腐了....嘿嘿”

玉藻前尴尬笑了笑，双手突然比出狐狸手势贴在脸颊边，尾巴炸成蓬松的一团，用很夹的声音装可爱“kon~kon~原谅玉藻我吧~”

“至于为什么跟着你嘛~因为玉藻很喜欢你的样子哦”玉藻前比了个大拇指，可爱的脸上出现了完全不适配的咸湿笑容

“再加上好久没看到老家的人啦，还是有点怀念......”她突然又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虽然在栃木县当观光景点时也见过不少，但那些举着小旗子的旅游团可不算数哦~”

“好啦好啦，你的问题玉藻差不多都回答了。”玉藻前拖着长音，像赶小鸡似的把林小姐往床边推，“问题都差不多回答完啦，明天早上你不是还要上课嘛~”

见林小姐躺下却仍睁着眼睛望着自己，玉藻前便扮成温柔人妻的样子坐在床沿。

用指尖温柔地梳理着林小姐额前的碎发，哼起古老的摇篮曲

“哼哼~难道要玉藻妈妈唱摇篮曲哄你睡吗？欸呀，真是爱撒娇的孩子呢~。”尾音带着狐狸特有的甜腻。

林小姐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却还是乖乖闭眼。

离家半年来第一次有人陪伴入睡的安心感，让她在九尾狐轻柔的抚触中渐渐放松。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梦乡的刹那，她模糊地想到——在她闭眼之前玉藻前的目光似乎突然转向了房间某个阴暗的角落，但这一瞬的在意很快就因为深层睡眠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