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留学日常，但是讨鬼 第60章 非人之视

等女孩擦干净眼泪，借着身旁漂浮的御神火光芒，以及她擦拭眼泪时下意识将长发捋向耳后的动作，林小姐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清瘦——这是林小姐的第一反应。

眼前的女孩看起来约莫初中生的年纪，面容依稀能看出曾经的清秀，却因长期处于惊惧之中且摄入不足而显得过于消瘦。颌骨和下颚等线条因此变得格外清晰明显，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纤细感。长期不外出让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见日光的、近乎透明的白皙。

注意到林小姐打探的目光，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泛红了脸，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又轻轻吸了下鼻子，然后像是寻求安全感般缩了缩身体，将手边的被子更紧地裹在身上。

“佐伯瑠海......是吧？”林小姐放缓了声音，试探着问道。

佐伯瑠海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刚刚为什么攻击我？”林小姐继续询问。

佐伯瑠海张了张嘴，喉间先是发出了一些极其生涩、仿佛锈住般的微弱气音，这似乎让她自己都有些慌张。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里带着长久未曾正常说话所特有的干涩与沙哑：

“我——我以为......你是——她。”

“她是谁？”林小姐的心微微一紧，追问道。

“我不......知道......”佐伯瑠海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恐惧，“只知道......她死在这......头发，很长......白色......衣服。”

死在这里、女性、长头发——那无疑就是山村贞子了。林小姐暗暗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她？”林小姐继续好奇地追问。

似乎是因为这个想法很难用语言精确表达，佐伯瑠海显得有些焦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却仍不成调的气音。

林小姐见状，直接取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后递到她面前：“你还会打字吗？”

佐伯瑠海立刻点了点头，接过手机，手指便开始在屏幕上劈里啪啦地敲击起来。

看着这一幕，林小姐又有些走神地想：

‘感觉佐伯瑠海这孩子，有点像以前看过的番剧里的古见硝子啊......如果事情解决后，等她回归正常生活，说不定会很受欢迎呢。’

想到古见硝子，林小姐的目光不自觉地微微下移，落在了佐伯瑠海盘坐在着的小腿上。

‘emmm......腿形很完美呢，就是太瘦了点......等等！’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视线似乎停留得过久且过于失礼了。

果然，佐伯瑠海似乎察觉到了，有些不自在地将双脚稍稍向后缩了缩，试图将足底藏进被子的褶皱里。

林小姐慌忙抬起头，正对上佐伯瑠海递回手机的动作。沿着拿着手机的那只纤细手臂向上，她看到佐伯瑠海正微微偏着脑袋，脸颊泛着红晕，嘴唇紧紧抿着，眼神有些闪烁。

就在这时，匿去身形的玉藻前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笑，直接在她耳边响起：“哎呀呀~我们小林小姐看得可真专注呢~”

“咳，咳哼！”林小姐尴尬得无以复加，根本无法解释。难道要说“佐伯你腿挺好看的，以后多吃点，穿黑丝给我看呗？”这也太怪了。

她只能用力咳嗽几声，试图缓解这社死的尴尬，赶紧接过手机，低头假装专注地看起屏幕上的字来。

好在，手机屏幕上出现的一行行文字，很快让林小姐脱离了刚才的尴尬，迅速专注起内容来。

据佐伯瑠海所述，自从搬到这座岛上后，她就一直感受到一股阴冷潮湿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她入住山村旅馆之后变得尤为强烈。她曾尝试向母亲佐伯直子诉说，却被当成了普通的水土不服或心理不适。

但在之后，佐伯直子见她的情况愈发严重，想要仔细追问时，瑠海却隐隐约约感觉到，如果再继续告诉母亲真相，可能会引发某种不可挽回的可怕后果。

于是，她开始选择不再说话，将自己彻底封闭在这个房间里。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隔壁——也就是林小姐刚刚入住的房间——一直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骇人恶意。她几次都想离开现在的房间，搬到二楼选一间距离最远的客房住下。

但一想到母亲还在这里，如果自己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可能发生的变故，后果或许不堪设想......

最终，她还是选择在这个离“源头”最近的房间住下。

至于为什么会对林小姐产生敌意甚至发动攻击？

佐伯瑠海解释道：因为林小姐这一行二人一狐中，森川小夜子身上带着那股恶意的一缕气息；小白狐虽然本身没有邪恶的感觉，甚至它身上那种隐隐约约的、温暖而神圣的气息让瑠海本能地感到亲近和喜欢。

但在林小姐身上过于复杂庞杂的气息掩盖下，对小白狐的那点好感，全数转变为了对这两人一狐的害怕。

在佐伯瑠海的感知中，林小姐的身上交织着：属于生命的死寂，磅礴而滚烫的热意，以及被迷雾笼罩的神秘。

以及一种非人的、古老而妖异的强大气息。

所以她将二人一狐当成了旅馆中那股恶意的同伙，才在极度的恐惧下应激反应，或者说，孤注一掷地选择了攻击进入房间的林小姐。

虽然林小姐能够将佐伯瑠海的每一种感知和迄今为止结缘的神明一一对上。

但她还是想问佐伯瑠海就没从自己身上感到人味吗？

而飘在一旁的玉藻前也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瑠海，声音直接传入林小姐脑中：“这孩子的感知能力相当出色呢。再结合她之前的描述，她超能力的表现形式，或许就是高度敏锐的感知，甚至能与环境或他人产生共感一类的呢。”

她的语气随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可惜啊.....如果是一个本身就有力量的人获得这份天赋，或许是锦上添花。但像这孩子一样本身如此孱弱无力的话，这份过于敏锐的感知力，反而成了不断放大恐惧、将她推向绝望甚至死亡的加速器呢。”

那么，一切都弄清了。

林小姐放下手机，看向不断偷偷瞟向她、又迅速低下头的佐伯瑠海。她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们不是山村贞子——也就是你感受到的那股恶意的同伙。我们过来，是因为我的朋友受到了她的诅咒，所以我必须来彻底解决这个源头。”

看到佐伯瑠海惊喜地抬起头看向自己，林小姐继续说道：

“我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气息......总之是因为各种复杂的原因啦，你不用太在意。不过，虽然我们已经做了不少准备，但还是希望你能帮我们。”

佐伯瑠海的手不安地紧紧握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哑着嗓子，极其艰难地开口：

“我......我——怎么......帮......上你？”

林小姐向前探身，轻轻握住佐伯瑠海放在膝盖上、正紧张纠结的双手，贴近她的脸庞，近距离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在佐伯瑠海清澈的瞳孔中，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希望你能主动去感知山村贞子。”

佐伯瑠海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想要抽回手，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不——！不......行。做——不到......”

林小姐却罕见地显露出强硬的一面，她坚定地握紧佐伯瑠海试图退缩的手，再次稍稍逼近，语气不容置疑：“我知道你害怕，但我会保护你。只要你能够感知到一些新的情报，我们获胜的可能性就会提高。”

佐伯瑠海的身体明显地颤抖起来，她低下头，内心显然经历着激烈的挣扎。沉默持续了良久，她才用细若蚊蚋、带着颤音的声音不安地问道：“......真......真的......会保护......我吗？”

林小姐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地回望着她：“我保证，一定会保护你。”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佐伯瑠海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最终，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极其缓慢而又沉重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抬起盈满不安的双眼，怯生生地问：“我......该......怎么做？”

原本匿去身形的玉藻前如同从空气中渗透而出般，优雅地显现在两人身旁。她唇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却罕见地没有出言调侃，而是用带着某种奇异安抚力量的声音说道：

“很简单，小家伙。不要再抗拒你与生俱来的那份‘感觉’。放开你的感知，就像松开紧紧攥住的拳头。”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虚点向与林小姐房间相邻的那面墙壁。

“首先，将你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去‘触摸’隔壁房间弥漫的那股最浓郁的恶意。找到它，辨认出它独特的‘味道’。”

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种引导性的韵律。

“然后，不要害怕......顺着那股恶意深入下去。想象你的意识变成了一缕细丝，轻轻地搭在它的上面，让它牵引着你，逆流而上，去追寻它最原始的源头。”

“我们会在这里守着你。”玉藻前最后补充道，语气是难得的认真。

佐伯瑠海乖巧地依言躺下，然后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身侧林小姐的手。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依照玉藻前的指引，尝试放开那长久以来紧绷的自我防护，将那份与生俱来却带给她无尽恐惧的感知力，彻底向外延伸出去......

起初，她的感知清晰地笼罩了这间熟悉的房间。她以一个抽离的第三视角观察着一切，纤毫毕现：林小姐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玉藻前胸有成竹的从容，以及.......她自己那苍白瘦弱、因长久未照镜子而几乎快认不出的脸庞。

遵循着内心的牵引，她将‘看’向了隔壁。

紧接着，隔壁房间那股熟悉的、粘稠得令人作呕的恶意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瞬间就要将她的意识吞噬。她强压下尖叫的冲动，努力在那片混沌中辨认着它的核心。

周遭的景象彻底扭曲变形，化作了蠕动翻滚的阴影，无数模糊而痛苦的面孔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凄厉哀嚎。她只能竭力避开那些不断试图靠近的阴影，艰难地追寻着那最为浓烈、最为核心的恶意源头。

最终，她的“视野”定格在了——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的意识被那股恶意无情地牵引着，不断向下沉沦，直抵井底。

井底弥漫着几乎能压垮灵魂的、凝成实质的绝望。就在她的意识触及井壁那湿滑阴冷的苔藓的瞬间，无数纷乱破碎的记忆与情感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入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无数因那卷诅咒录像带而死去之人的痛苦灵魂。

它们被永恒地困缚在井底，无休无止地重复着临死前的极致恐惧与绝望。而从这些破碎灵魂的哀嚎中，一个清晰无比、令人不寒而栗的“知识”被强行剥离出来，深深烙印进她的认知：

解除诅咒的方法，亦是传播诅咒的方式——将诅咒录像带的内容拷贝并传播给下一个受害者。

“嗬——！”

就在这骇人知识涌入的同一时刻，佐伯瑠海周身猛地弥漫出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那雾气带着井底的阴寒与怨毒，仿佛拥有生命般，要将她彻底同化、拖入那个万劫不复的绝望深渊！

一直紧握着她手、寸步不离守护在旁的林小姐立刻察觉异变。她左手依旧牢牢握着瑠海冰冷的手，右手迅速抬起，掌心向下虚按在瑠海额前。

源自三原山的御神火之力瞬间涌动，迅速包裹住佐伯瑠海全身，稳稳地将那试图侵蚀她的黑雾彻底隔绝、净化。

随着那不祥的黑雾消散。佐伯瑠海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从溺水的噩梦中惊醒，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整个人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依旧紧握着她手的林小姐，断断续续地将那烙印在脑海中的情报说了出来：

“必......必须......拷贝......传播......下一个......才能......解脱......”

林小姐听完后，轻轻拍了拍瑠海的手背，柔声道：“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先好好休息。”

将依旧有些恍惚的瑠海妥善安置在柔软的铺盖中，随后走向房间出口。

她拉开移门，径直走向隔壁自己的房间。森川姐正担忧地坐在屋内，见她进来立刻投去询问的目光。小白狐也警觉地抬起头。

林小姐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走到森川姐面前，伸出手：

“森川姐，把你带来的那卷录像带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