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留学日常，但是讨鬼 第98章 冈远子的回顾

冈远子觉得，自己这一生的经历，真可谓跌宕起伏。

生前，作为身怀真本事、甚至能登上电视台的知名通灵师。

虽谈不上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备受尊敬。

拥有一位知己好友武田三枝，更有一个虽非亲生却胜似亲人的孩子罗姆。

这已经让她为自己的生活而感到满足。

但可惜，

最终，为了从“神”的诱骗中救出罗姆，她牺牲了自己。

对她而言，这倒也算得上颇有通灵师风格的落幕了。

但如果你问她后不后悔？

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即便是在被那位“神”操控了数十年后的今天，依然如此。

如今回首，那数十年无疑是痛苦的记忆。

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转化为人狐式神后，她那日渐淡薄的自我意识，反而让她并未感到太多煎熬。

毕竟，你无法指望一具近乎空壳的躯壳，还能保有多么丰富的情感。

如今回顾成为式神后的岁月，她感觉自己像观看了一部自己出演了配角的超长电视剧。

主角自然是那位“神”，而这部剧集，偏偏还是一部“恶役主角”始终未曾败北的、令人窒息的烂俗剧目。

这数十年来，她目睹了太多。

人们不会轻易在身为通灵师的她面前袒露内心，但在祈求神明时，却恨不得将所有的**倾泻而出。

他们仿佛将神明当成了一个垃圾桶，一边往里丢弃着内心的杂质，一边却又期盼这个垃圾桶能咽下**，反吐出黄金。

尤其是她所侍奉的那位“神”。

会寻到这间神社的，除了偶然的过客，大多便是那些走投无路之人。

曾有个借了高利贷无力偿还的无业游民，满怀怨毒地祈求神明替他咒杀放贷人，若能再赐他一笔横财更是再好不过。

“神”满足了他——让他在常去的柏青哥店中了头奖。

至于他出店后，立刻被讨债人堵在暗巷痛殴至死，就与“神”无关了。

反正，祂已派冈远子前往那讨债人所在的建筑株式会社，让那会社里披着建筑公司的极道人士为男人陪了葬。

男人的**成了小巷中蛇虫鼠蚁眼中，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而他的灵魂？一个赌徒的灵魂，连被制成式神的价值都没有。

可惜“神”吞噬灵魂并不产生排泄物，否则，或许还能在污秽中寻得这赌徒曾存在过的最后证据。

像这赌徒一般可怜又可恨的人，她见了太多。

亡命的逃犯、绝望的失足者、沉沦的毒虫、出卖良知的欺诈师......

冈远子活着的时候，还真未曾如此集中地接触过人性中如此驳杂的“恶”。

虽无法宣之于口，但她心底觉得，用“渣滓”来形容他们，再贴切不过。

多到如今只要稍一回想，脑海中便会涌现出大量扭曲、怪异、散发着腐臭气息的面孔与灵魂。

这感觉颇为奇怪，但确确实实，竟让她感到一丝扭曲的慰藉。

按年轻人的说法，自己作为人狐式神时或许勉强能算作........漫画里的那种“反英雄”？

但这个念头只闪现了一瞬，便被她自己掐灭了。

“自己是罪人”这个认知，早已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她的灵魂里。

毕竟，除去那些恶徒，也曾有许多普通、甚至良善之人来到神社，懵懂地与“神”定下交易，最终心怀绝望地死去。

好在，如今的她，或许终于获得了赎罪的机会。

她低头静立在赛钱箱旁，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流淌着由愿力转化而来的充盈灵力。

这力量在质与量上，都远非她身为人类通灵师时所能比拟。

而根据白丛命大人所言，如今神社供给她的，仅仅是最基础、堪堪维持行动的最低限度愿力。

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偶尔能瞥见出没于神社各处的白狐——那些体型稍大些的白狐，就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与尊崇。

尽管白丛命大人安排她这段时间以熟悉身体为主，多多休息，但冈远子仍不敢有丝毫懈怠。

哪怕是像现在这样，站在赛钱箱旁，迎接着那些根本看不见她的信众，完成这份在白丛命口中“毫无意义”的工作。

也能让她内心的负罪感，稍稍减轻那么一丝。

低着头的冈远子，视线不受阻碍地落在自己脚上——那是一双穿着白色足袋和草履的脚。

醒来后发现自己变回了中学时期的模样，确实让她有些惊讶，不过这点惊讶很快就消散了。

以她已是老婆婆的心理年纪，在经历过沦为面目狰狞的人狐之后，能重新拥有近似人类的外貌，就足以谢天谢地了。

唯独头顶那对狐耳让她有些苦恼。

倒不会出现被碰一下就身体发软、阵阵酥麻那种奇怪的设定，但像束发这类日常打理时，总会偶尔忘记它们的存在，一不小心扯到，便是生生的疼。

好在，她已经在慢慢适应了。

想必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狐耳娘式神了吧......

这个下意识冒出的念头，让老婆婆冈远子感到一阵微妙的不自在。

‘不知道三枝和罗姆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有......’

时至今日，她对人世的牵挂，也只剩下这两位故人。

对于武田三枝，她倒不算太担心。

并非因为觉得对方能力有多强，而是信赖她那份通透圆滑的处世智慧，足以让她安稳立足。

只是.....还是忍不住有些想念这位旧友。

她真正放心不下的，是罗姆。

她始终忧心，自己离去之后，那孩子该如何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又能否顺利长大。

更深的隐忧在于，当初“神”最初选中的目标本就是罗姆。

自己虽代他赴死，可那位“神”......真的会就此放弃原来的打算吗？

不过至少短期内，“神”的注意力并不在罗姆身上。

而是聚焦在最近前来参拜的两位女高中生身上。

起初，冈远子确实颇为她们担忧——那位看得见的黑发金瞳女孩，以及拥有着强大的能量气场的橘色短发的少女。

其中，她尤其担心那位与“神”达成了交易、拥有金色眼眸的黑发女孩。

好在，后续的发展让她明白这份担心是多余的。

结合白丛命大人的告知与自己复苏的模糊记忆，她已清楚自己是如何被捕获并转化的。

要是自己生前也有一个寄宿着玉藻前的朋友，自己也能横着走了。

内心将白丛命大人口中的“见子”与“林小姐”视作自己的恩人。

冈远子开始认真思考该如何报答这份恩情。

以她如今微薄的力量，相比白丛命大人，能提供的帮助或许微不足道。

但她还掌握着关于那位“神”的关键情报——这或许，正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回报。

想起白丛命大人提及，那两人今日会再度光临神社，冈远子抬起头，开始在参拜的人群中搜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