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绝脉 第4章 药殿丹心

离开阴冷喧嚣的寒潭崖，药殿所在的灵秀峰却是另一番天地。

奇花异草漫山遍野，药香馥郁，沁人心脾。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薄雾，在山涧流淌。相较于外门的嘈杂和功利，这里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木清松长老步履从容，看似不快，但一步踏出便是数丈之遥，云尘需全力运转体内那微弱的心途之力，才能勉强跟上，但气息依旧平稳，并未显得狼狈。

木长老眼角余光扫过，心中赞许之意更浓。此子心性之坚韧，确实远超常人。

药殿并非一座单一殿宇，而是一片依山而建的建筑群，青瓦白墙，古朴大气。沿途遇到的药殿弟子，无论男女，见到木长老都恭敬行礼，目光好奇地掠过他身后陌生的云尘。

木长老并未在正殿停留，而是径直将云尘带到后方一处僻静的小院。院中有一棵巨大的古松，苍劲如龙，树下石桌石凳，简单清雅。

“坐。”木长老自己在石凳上坐下，袖袍一拂，一套紫砂茶具出现在桌上，他亲手沏了两杯清茶，茶香清冽，蕴含灵气。

“谢长老。”云尘依言坐下，姿态不卑不亢。

木长老将一杯茶推到云尘面前，目光温和地审视着他：“云尘，此处没有外人。告诉老夫，你用以安抚鼋龙的法门，从何而来？”

该来的总会来。云尘心中早有准备，他放下茶杯，恭敬道：“回长老，弟子并非有意隐瞒。此法并非师传，也非秘籍，而是弟子……自己琢磨出来的。”

“哦？”木长老眼中精光一闪，并未打断，示意他继续。

“弟子天生绝脉，无法感气修行，初入宗门时，也曾心灰意冷。”云尘语气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后来偶入藏经阁，遍览杂书，发现前辈修士除了修炼灵力，更重心境锤炼。于是弟子便想，既然我无法炼气，何不尝试炼心？”

“我观松之挺拔，感水之流逝，体凡人之喜怒，察万物之枯荣。久而久之，心神似乎能更加清晰地感知到自身乃至他物的‘气息’流动，无论是生灵的生机、情绪，还是草木的荣枯之气，甚至……是那魔气的污秽之息。”

“安抚鼋龙时，弟子便是感知到它体内生机与魔气的纠缠冲突，尝试以自身心神引导其生机，暂时压制魔气。此法粗陋，让长老见笑了。”

云尘这番话，九真一假。真的是过程和方法，假的是“自己琢磨”的来源，将《红尘炼心诀》的存在巧妙隐藏。

木清松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石桌，眼中神色变幻，从惊讶到沉思，再到浓浓的惊叹。

“自行悟道……炼心为途……”他喃喃自语，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云尘的目光，已如同看待一块绝世璞玉，“孩子，你可知你走出了怎样一条路？”

他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上古有言，大道三千，殊途同归。炼气修仙虽是主流，但绝非唯一。炼体、修神、悟道……皆可通玄。你这‘炼心’之路，看似虚无缥缈，却直指本源！能感知万物气机，尤其是能辨别并安抚那‘蚀心魔元’，更是证明了其神妙！这绝非‘粗陋’二字可以形容！”

木长老的肯定，让云尘心中一定。

“不过，”木长老话锋一转，神色严肃起来，“此法门潜力巨大，却也凶险异常。心境修炼，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执念，心魔丛生，比之灵力走火入魔更为凶险。而且，怀璧其罪，在你拥有足够实力前，此法门的存在，绝不可再对第三人提起，即便在药殿之内，也需谨慎。”

“弟子明白，谢长老教诲！”云尘郑重应下。木长老的提醒，正是他所虑。

“嗯。”木长老满意地点点头，“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药殿记名弟子。不必参与寻常杂役，你的首要任务，是‘读’和‘看’。”

他指了指小院一侧的一间静室：“那里是老夫的私人书阁，收藏了不少关于药理、医道、乃至上古奇闻的典籍，你可随意翻阅。另外，药殿的炼丹房、药圃，你也可自由出入，多看，多问，多感知。”

这待遇，简直堪比亲传弟子！云尘心中感激，再次拜谢。

“至于那‘蚀心魔元’……”木长老眉头微皱，“此事非同小可。老夫已查验过，那魔气精纯古老，绝非近代魔修手段，倒像是……某种被封印的远古魔物逸散出的气息。玄冰鼋龙常年潜伏寒潭之底，或许寒潭深处，连通着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地。”

远古魔物？封印？云尘心中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此事宗门会暗中调查，你暂且不要外传，也莫要私自探查，以免惹祸上身。”木长老叮嘱道，“你当前要务，是夯实基础。若有修行上的疑问，可随时来问我。虽然你之路与众不同，但万法相通，或可借鉴。”

安排妥当后，木长老便飘然离去，留下云尘一人在这清幽小院。

云尘站在院中，深深吸了一口充满药香的灵气，感受着此地的宁静与祥和。十年冷眼，今日终于得遇一丝曙光，更是踏上了属于自己的道途。

他没有丝毫懈怠，直接走进了木长老的书阁。书阁不大，但藏书极为精炼，许多都是外界难寻的孤本、手札。

云尘如饥似渴地沉浸其中。他阅读的不再是简单的知识，而是透过文字，去感受着书者当时的心境、对药性的理解、对生命的感悟。他的心途之力，让他能以一种超越常人的维度去学习和理解。

数日后，云尘开始出入药圃。

药殿的药圃规模宏大，划分成不同区域，种植着成千上万种灵药。负责照料药圃的，多是些外门弟子或杂役。

云尘的到来，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只当他是木长老新收的杂役。但很快，药圃的弟子们就发现了这个“记名弟子”的奇特之处。

他从不像其他人那样，用灵力去催生或探测灵药。他只是在药田间慢慢行走，时而驻足，伸手轻轻触摸叶片，闭目感受，有时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更让人惊奇的是，凡是他停留过的药田，那里的灵药长势似乎都会变得格外好，叶片更加青翠，灵光更加盎然。一株原本有些萎靡的“七星蕴灵草”，在他抚摸过后，第二天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生机！

“怪事，那小子是不是会什么妖法？”有弟子私下议论。

“别瞎说，那是木长老看重的人！听说他有点特殊本事……”

这一日，云尘正在一片“血精参”田边感受其浑厚的血气。突然，旁边传来一阵焦急的争吵声。

“怎么办？这株‘玉髓灵芝’可是陈师叔点名要的，眼看就要到火候了，怎么突然开始枯萎了？！”一个年轻的外门弟子看着一株叶片发黄、灵光黯淡的灵芝，急得满头大汗。

旁边几个弟子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

“是不是浇水多了？”

“还是生了什么虫病？”

“用灵力温养试试？”

几人尝试输入灵力，那玉髓灵芝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枯萎得更快了些。

“没用的。”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穿核心弟子服饰、面容娇俏但神情冷淡的女子走了过来。她叫柳如烟，是药殿一位执事的亲传弟子，炼丹天赋颇高，平日里眼高于顶。

柳如烟检查了一下灵芝，冷声道：“不是虫病，也不是水肥问题。是地脉之气在此处有一丝极细微的淤塞，导致灵气供应不足，加之此前你们用灵力强行催谷，伤了其根本。这株灵芝，没救了。”

那名负责照看的外门弟子闻言，脸色瞬间惨白。这玉髓灵芝价值不菲，若是毁了，他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柳师姐，求您想想办法……”弟子带着哭腔哀求。

柳如烟淡漠地摇了摇头：“地脉淤塞，非人力所能轻易疏通。准备向陈师叔请罪吧。”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或许，可以试试。”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一旁安静观察了许久的云尘。

柳如烟秀眉微蹙，看向云尘，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和轻蔑。她认得这个新来的“记名弟子”，据说是走了狗屎运被木长老带回，还是个无法修炼的废物。

“你？”柳如烟语带讥讽，“一个连灵气都无法感应的凡人，也懂地脉灵植？莫要在此添乱，误了大事，你担待不起！”

云尘并未动怒，只是走到那株枯萎的玉髓灵芝旁，蹲下身，手指轻轻插入其根部的土壤中，闭目感受。

在他的心念感知中，土壤之下，确实有一道原本应该流淌着精纯土系灵气的细微地脉，此刻如同血管栓塞般，被一些阴寒的杂质堵住了。而玉髓灵芝的根系，正因为汲取不到足够的养分而逐渐坏死。

“并非完全淤塞，只是节点处有些许‘阴淤土’杂质。”云尘睁开眼，平静地说道。

柳如烟一愣，“阴淤土”？这是一种罕见的、能阻滞灵气的土壤杂质，一般修士极难察觉，他怎么看出来的？

不等她发问，云尘已从旁边摘了几片不同的草药叶子，在手中揉搓，挤出汁液，滴在灵芝根部的土壤周围。然后，他双手按在土壤上，并非输入灵力，而是将自身的心神意念，如同最轻柔的水流，缓缓渗透下去。

他引导着那几滴药液的气息，融入地脉，并以其心途之力，轻轻“震荡”那处淤塞的节点。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下，那团阴淤土杂质，在特定药液气息和云尘那奇异意念的共振下，竟然开始慢慢松动、分解。

片刻之后，云尘收回手，脸色略显疲惫，但眼神明亮。

“好了，地脉已通。接下来正常照料，一两个时辰后，应可恢复。”

众人将信将疑，尤其是柳如烟，根本不信他有这等手段。然而，就在云尘话音落下不久，那株玉髓灵芝原本发黄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褪去枯黄，重新焕发出淡淡的玉色光泽！虽然依旧萎靡，但那股死气已然消散，生机正在复苏！

“活……活了！真的活了！”那名外门弟子激动得语无伦次。

周围弟子们也目瞪口呆，看向云尘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柳如烟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她无法理解，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做到连她都束手无策的事情？这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云尘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对那外门弟子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了药圃，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柳如烟看着云尘离去的背影，贝齿轻咬红唇，眼神复杂，有羞愤，有不解，但深处，却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好奇。

这个云尘，到底是什么人？

而云尘则知道，他在药殿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这里的每一株草药，每一缕药香，都是他磨练心途、印证道理的资粮。同时，那“蚀心魔元”的阴影，也如同悬顶之剑，提醒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