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轻车熟路地进入了那天道交流中心。这里是一片无垠的虚空,漂浮着无数光球。刚一进入,她的出现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无数或明或暗、或稳定或濒临溃散的光团,像是嗅到甘霖的鱼群,争先恐后地朝着她的方向涌来,发出无声而急切的呼唤。
“乾执大人!请看我界!”
“大人,求您垂青,我界即将降格!”
“大人!我们愿意付出五成本源!”
这位以“乾执”为号的大人,任务完成率不是百分之百,而是匪夷所思的百分之二百。她总能超额完成任务,甚至将世界等级向上提升,这对于任何一个挣扎在崩溃边缘的世界天道而言,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敖萱对这些嘈杂的呼唤置若罔闻,她信步于虚空之中,目光扫过那些形态各异的天道光球,最终,只是随意地抬起素手,对着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光点遥遥一指。
指尖落处,万籁俱寂。被选中的那个天道光球爆发出狂喜的波动,一份契约瞬间在两者之间形成。
这一次的世界,名为“大梦归离”。
敖萱乃是祖龙血脉,生来便气运鼎盛,又身负无量功德,因此每次转生,身份都非同小可。这一次,她降生在了这个世界的皇族,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取名瑾萱。尚在襁褓之中,便被赐下富庶的封地,封号“安宁”。
在她降临这个世界的一瞬间,此界天道便将所有的信息灌入了她的脑海。这是一个分为人、妖两界的世界,原本秩序井然。但不久前,负责掌管两界平衡的白泽神女意外身亡,用以号令天下妖族的白泽令也随之不知所踪。失去了神女的约束和白泽令的镇压,妖兽开始在人间肆意流窜,屠戮生灵,朝堂之上亦因此陷入混乱,人人自危。
天道意志传递来它的核心诉求:希望她能以无上伟力,重新在人、妖两界之间建立起坚不可摧的屏障,平定妖乱,让世界重归稳定。若能如此,世界便会自然而然地衍生出冥界,让这世间积压的无尽戾气与魂魄有处可去,形成真正的轮回。
朝廷混乱,妖兽流窜,这八个字背后,是无数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百姓,是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的惨状。
十年光阴,弹指一挥。
对凡人而言,十年足以让垂髫小儿长成翩翩少年,让新坟旧土长满萋萋荒草。而对瑾萱而言,这十年,是她从一个需要被庇护的婴儿,成长为足以庇护一方国度的安宁公主的过程。
皇城之内,安宁公主府早已不是一处清静的居所,而是整个大胤王朝真正的权力中枢。府中的侍女仆役行走间都带着一股军旅般的肃杀之气,寻常官员若无传召,连府门都不敢靠近。
书房内,檀香袅袅,驱散了卷宗上浸染的血腥与尘土气。年仅十岁的瑾萱,身量却已如豆蔻少女,一袭素白宫装,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住。她的容颜继承了皇室的精致,却又多了一分不属于这个尘世的清冷,尤其是那双眼眸,深邃得宛如藏着万古星河,偶尔流转的,是与年龄全然不符的沉静与威仪。
她降生之时,便动用了花神神格的力量,催熟了这具凡胎**,以求能尽快拥有自保与行事的能力。代价便是这具身体至今仍有些虚弱,每次动用神力都会有反噬之力。
“殿下,”一名身着金羽卫统领服饰的女子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崇武营昨日又以‘军备不足’为由,拒不执行清剿城西妖物的命令,致使妖物窜入村庄,死伤百姓三十余人。缉妖司的弟兄们赶到时,只来得及收敛尸骨。”
瑾萱的指尖在一份地图上轻轻划过,那里正是城西的标注。她没有抬头,声音清淡得听不出喜怒:“崇武营的统帅,还是那位张将军?”
“是。张将军乃是太后娘家的侄孙,一向自视甚高,与我们金羽卫……素来不睦。”
“不睦?”瑾萱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意,“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吧。他想要的不是军备,是想让我低头,将金羽卫的指挥权交出去,好让他一人独大。”
十年间,她以雷霆手段肃清朝堂,一手创建了完全忠于自己的金羽卫,并传下修行法门,使其成为一支战力超群的精锐之师。然而,朝堂盘根错节的势力并非能一刀斩断。以张将军为首的旧勋贵势力组成了崇武营,手握王朝大部分兵马,阳奉阴违,处处掣肘,成了她平定妖乱最大的阻碍之一。
至于缉妖司,则是一支特殊的存在。他们不参与党争,只负责缉拿为祸人间的妖物,成员多是些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性子也大多古怪刚直。他们的统领卓翼轩,更是出了名的“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却也忠君爱国,刚正不阿,是父皇最为信赖的臣子之一。
“传我的令,让卓翼轩来见我。”瑾萱终于放下手中的朱笔。
“殿下,卓大人他……未必会听从公主府的调令。”女统领有些迟疑。缉妖司名义上只听圣令。
“无妨,”瑾萱淡淡道,“你便说,我这里有他一直想找的‘赤眼妖狐’的线索。”
半个时辰后,一名身着玄色窄袖劲装,身披黑色大氅的男子大步踏入了书房。他身形高大挺拔,面容轮廓分明,一道浅浅的疤痕划过眉梢,非但没有破坏他的俊朗,反而添了几分沙场磨砺出的悍勇之气。此人正是缉妖司统领,卓翼轩。
他目不斜视,走到书案前三步之遥,抱拳躬身,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臣,缉妖司统领卓翼轩,参见安宁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不带任何谄媚,只有属于臣子的恭敬。
“卓大人不必多礼。”瑾萱抬眸,目光落在他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此人一身正气凛然,气血充盈,显然是外家功夫练到了极高深的境界,可惜,终究是凡人之躯。在这妖魔横行的世道,一身武艺又能护他几次周全?
“殿下召臣前来,所为何事?”卓翼轩直起身,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腔调。他对这位权倾朝野的公主殿下,心中是存着几分敬畏与疏离的。敬的是她十年间整肃朝纲、建立金羽卫对抗妖乱的功绩;畏与离,则是她那深不可测的手段和与日俱增的权势,让他这个只知忠于皇室的纯粹武人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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