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小七如同一台超负荷运转的精密仪器,外表维持着绝对的冷静和高效,内心却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撕裂感。墨影的提议像一颗毒种,在她脑海中生根发芽,疯狂生长。
每一次签署文件,每一次下达指令,小七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瞥向总部大楼顶层,老李书房所在的方向。那里是她内心道德防线的最后堡垒。进入书房,窃取“基石”,意味着彻底践踏老李的信任,背叛那个给予她第二次生命的人。这种负罪感让她夜不能寐,胸口烙印的灼热感也愈发频繁,仿佛在呼应着她内心的焦灼。
然而,现实的压力无时无刻不在挤压着她的空间。
雷顿虽然暂时收敛了直接的破坏行动,但他掌控的武装力量对后勤系统的掣肘变本加厉。一支前往支援边境前线的弹药运输队,在途经雷顿嫡系控制的区域时,被以“道路需要紧急维修”为由阻拦了整整两天,前线分队几乎弹尽粮绝,怨声载道。小七动用了一切明面上的规则和资源施压,对方却阳奉阴违,拖延战术玩得炉火纯青。最终,这批弹药延迟了三天才送达,险些酿成防线崩溃的惨剧。这次事件让更多中立的分队主管开始动摇,认为小七确实缺乏掌控全局的强硬手腕。
薇薇安则加紧了外部攻势。她利用“信驿”物流网络出现的几次不大不小的“意外”(背后很难说没有雷顿的影子),在客户和合作伙伴中散播“后勤体系不稳”的言论。几个重要客户正式发来质询函,要求“信驿”确保供应链安全,否则将重新考虑合作。薇薇安则趁机以“挽救客户关系”为名,试图绕过小七,直接与客户洽谈新的合作框架,这实质上是在架空后勤部的调配权。
更令人不安的是,墨影提供的信息显示,“铁幕”联合体的一个高级代表已秘密抵达“磐石”安全区,下榻在薇薇安安排的隐秘住所。双方接触频繁,所图必然不小。
内忧外患之下,小七感觉自己守护的“信驿”正在从内部一点点被蛀空。她遵循规则,恪守职责,却像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她有限的预判和反击能力,在系统性的、多方联手的挤压下,显得杯水车薪。
就在小七苦苦支撑时,薇薇安发动了一场真正的“阳谋”。她联合了三位对当前混乱局面深感忧虑的理事会元老,正式提议召开紧急元老会,讨论成立“临时管理委员会”事宜。
这一次,她不再私下串联,而是将提案公开化、程序化。她在提案中并未直接指责小七,而是强调“信驿”目前群龙无首,面临严峻的内外挑战,需要一个更具代表性、更有经验的集体决策机制来应对危机。她甚至“大度”地表示,小七作为后勤主管,劳苦功高,理应成为临时委员会的重要成员之一。
这份提案冠冕堂皇,切中了目前“信驿”人心浮动的痛点,赢得了不少中间派的支持。就连一些原本忠于老李的元老,也开始动摇,认为或许需要一个过渡性的集体领导机制,避免权力过度集中或继续内耗。
小七陷入了被动的局面。反对提案,会显得她贪恋权力、不顾大局;接受提案,则意味着她将被迫与雷顿、薇薇安等人共享权力,以那几位元老的摇摆态度,她很可能在委员会中被边缘化,甚至被慢慢剥夺实权。
元老会召开的前夜,小七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指挥中心。大屏幕上,“信驿”的网络依旧在运转,但那些光点在她眼中,却仿佛随时可能熄灭。她收到了墨影最后的“提醒”:薇薇安已经争取到了足够多的元老支持,提案通过的可能性很大。而雷顿也默许了此事,显然打算在委员会中与薇薇安继续角逐,但首先是要将她这个“不稳定因素”排除出核心圈。
生存的空间正在急速缩小。遵循规则的路径,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那一夜,小七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她像一尊雕像,坐在黑暗中,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她的脑海中幻想着无数画面:老李将她从破碎培养仓中抱出时那复杂的眼神;手把手教她认字识图时的耐心;第一次成功独立完成后勤调配时,他眼中罕见的赞许;还有他倒下前,最后一次拍着她肩膀说“商队……交给你了”时的沉重……
这些温暖的想象,与现实中冰冷的算计、步步紧逼的压迫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她再次走到老李的病房门前。透过玻璃,生命监护仪发出的微弱光芒映照着他消瘦、毫无知觉的脸庞。那个曾经如山般可靠的男人,如今脆弱得不堪一击。
“生存是首要指令……”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仅仅是低语,而像是一种清晰的宣告,从她内心中深处传来。
她守护的,究竟是什么?是老李个人的恩情?还是“信驿”这个抽象的概念?或者是……她自身存在的意义?
如果“信驿”被雷顿和薇薇安这样的人掌控,它会变成什么样子?一个纯粹的暴力机器?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业工具?老李一生的心血将付诸东流,而她自己,这个与“信驿”深度绑定的“非人”存在,又将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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