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之物 第23章 最后通牒

灰衣士兵的“护送”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押解。小七被直接带到了指挥中心旁边的一间小型战术分析室，而非她日常工作的主控大厅。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因突如其来的警报而引发的骚动。分析室里只有墨影一人，他背对着她，正看着墙上实时传输的、来自下层战区的混乱画面。

爆炸的火光、闪烁的枪焰、奔跑的人影和扭曲的丧尸轮廓，在屏幕上交织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你去了下层。”墨影没有转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小七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她知道否认是徒劳的，墨影既然能精准地在她返回时拦截，必然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在极短的时间内权衡利弊。直接承认去见“老狗”是致命的，必须找一个合理的、至少能暂时蒙混过去的理由。

“是。”她坦然承认，声音同样平静，但刻意带上了一丝疲惫和焦虑，“下层区域的物资配给和卫生状况一直很糟糕，尤其是靠近污水区的地方。我担心在这种高压下，会爆发瘟疫或者骚乱，那将是从内部瓦解我们的防御。所以我亲自去看了看，评估一下情况。”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作为后勤官，关心底层生存状况是她的职责之一。她将行动动机包装成对整体防御的担忧。

墨影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牢牢锁定着小七。“在尸潮围城、内部高度警戒的时期，后勤总官未经报备，乔装潜入混乱的下层区域……仅仅是为了‘评估卫生状况’？”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小七长官，你认为这个解释，有说服力吗？”

压力陡增。小七感到烙印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在警告她谎言即将被揭穿。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迎上墨影的目光，眼神里刻意流露出一种被质疑的委屈和坚持：“正因为在危机时刻，我才更需要对所有潜在风险有第一手的了解！指挥中心的报告是冰冷的数字，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知道真实的缺口在哪里！如果这违反了某些程序，我道歉。但我坚持认为，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她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承认程序上的瑕疵，但强调动机的正当性，甚至将自己置于一个尽职尽责却反遭质疑的委屈位置。

墨影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钟，分析室里只剩下屏幕上传来的、被隔音门削弱后的沉闷爆炸声。突然，他话锋一转，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你刚才回来的时候，应该听到警报了。对于丧尸从地下管网渗透，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它既是对当前危机的探讨，也可能是一个陷阱——如果小七的回答显示出对下层管网过于了解，就会印证她此行别有目的。

小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迅速调用自己所有的知识和之前看过的有限资料，谨慎地回答：“污水管网系统年久失修，存在大量未记录的破损和岔路，这是我们早就知道的风险。但丧尸通常缺乏组织性，如此有目的地利用管网进行渗透……这背后很可能有我们尚未了解的指挥机制。当务之急是立刻堵塞已知的主要管道入口，并派出精锐小队清剿已入侵的丧尸，同时用生命探测仪和声呐设备扫描其他潜在漏洞。”

她的回答专业、冷静，完全基于常理和现有情报，没有流露出任何额外的信息，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应对突发危机的后勤专家角色。

墨影的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看不出是满意还是其他情绪。他点了点头：“很好的建议。我已经下令了。”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变得深邃，“小七，你很聪明，也很能干。但有时候，你的过于聪明和能干，会让人看不清你真实目的。”

他向前走了一步，距离小七更近，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压迫感：“我希望你记住，无论你隐藏着什么，或者想寻找什么，‘信驿’的存续，是我们目前共同的底线。任何危及这条底线的行为，都是不可接受的。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重新面向屏幕，仿佛她已经不存在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下层区爆发的危机，需要你的后勤系统全力支撑。”

小七知道，这场审讯暂时结束了。墨影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但他发出了最严厉的警告。她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离开了分析室。

走出房间，外面指挥中心的混乱声浪扑面而来。警报尖鸣，人员奔跑，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各种紧急呼叫。内部被渗透的危机远比外部攻击更让人恐慌。

小七快步走向自己的控制台，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她需要调集一切可用的资源——武器、药品、工程材料、消防设备来支援下层区的战斗，同时确保其他防区的补给不能中断。她的思维高速运转，指令一条接一条地发出，精准而高效。

在忙碌的间隙，她的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墨影最后的警告，以及“老狗”提到的“起点站”和“不该动的东西醒了”。尸潮这次精准而阴险的内部渗透，是否与“母体”有关？是否意味着，“它”已经不再满足于外围施压，开始直接针对“信驿”的核心进行打击？而墨影，他在这场越来越诡异的危机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他是在保护“信驿”，还是在守护别的什么？

她感觉自己正被卷入一个越来越深的旋涡，四周是迷雾和暗流，而脚下的立足之地，正在一点点崩塌。唯一的希望，似乎就在于那个遥远的、被尘封的“起点站”，以及老李可能留在那里的“钥匙”。

但首先，她必须撑过眼前这场威胁内部的生存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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