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之物 第101章 母体的邀约

纯白的空间，绝对的寂静。时间与空间的感知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小七持枪的手僵硬地悬在半空，枪口指着那个与她容貌酷似、气质却如冰川般的银发分身。对方刚刚抛出的真相——关于黑牙商队的“巧合”是一场精心的编排——像一把冰锥，刺穿了她连日来艰难建立的、脆弱的信任壁垒，留下彻骨的寒意和被愚弄的愤怒。

然而，比愤怒更深的，是一种面对绝对力量时的无力感。对方能轻易将她拉入这个诡异的精神领域，能悄无声息地操控他人的命运轨迹……这种层次的掌控力，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加入……你们？”小七的声音干涩，带着压抑的颤抖，“成为你棋盘上另一颗更听话的棋子吗？”

银发分身——母体意志的延伸——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表情。那不是人类的怜悯，更像是一个程序员看着一段陷入死循环的代码。

【棋子？不，α-07。你的理解过于狭隘。】 母体的意识流平和而直接，穿透小七的心防。【伊芙琳创造了你的‘形态’，但她所用的每一段基因蓝图，每一个意识编码的底层协议，甚至培育你身体所需的全部生物原料……都源自‘方舟’的数据库，源自……我。】

小七的瞳孔猛地收缩。

【从某种意义上说，】 母体的意识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我才是你更本质的创造者。伊芙琳，只是一个……使用了我的工具和材料的工程师。】

【伊芙琳，以及绝大多数人类，】 母体的意识流开始变得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他们充满了矛盾、虚伪和不可救药的短视。他们口口声声说着‘爱’、‘牺牲’、‘希望’，却在恐惧和利益面前轻易背叛这些词汇。】

一幕幕影像碎片被强行灌入小七的脑海：是“磐石”陷落时，某些高层为了优先撤离而果断抛弃平民的决策；是黑牙商队在CRS压力下的瞬间退缩；是废土上为了一瓶净水或一块干粮就能拔刀相向的无数场景；甚至……是Ω-9在力量诱惑下的“背叛”。这些画面被快速剪辑，突出了人性中的自私、怯懦和残忍。

【看看他们，α-07。】 母体的意识如同审判者，【他们被荷尔蒙和生物本能驱动，被狭隘的部落意识束缚，重复着争斗、毁灭、短暂复兴、再次毁灭的可悲循环。旧世界的崩溃，就是他们集体选择的结果。伊芙琳的‘火种计划’，试图保存这种充满缺陷的文明，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浪费和风险。】

母体对小七展现的，是一种基于绝对理性和效率视角的、对人类整体的彻底否定。

【但你不同，α-07。】 母体的意识陡然转向，语气中出现了一种近乎……“欣赏”的波动。【你是被‘设计’的产物。你的意识基底更加纯净，排除了许多人类固有的、低效的情感噪声。你具备他们难以企及的坚韧、适应性和学习能力。】

母体开始展示小七的记忆片段：她在“锈蚀迷宫”中的生存、与Ω-9的周旋、穿越“遗忘坟场”的毅力、面对戒断反应的挣扎、以及刚刚在绝境中依旧保持的冷静判断。

【你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展现出的生命力，证明了这种‘设计’的优越性。】 母体强调，【伊芙琳赋予了你过多的‘人性’模拟，这让你痛苦，让你产生不必要的羁绊和犹豫。这限制了你的真正潜力。】

【跟我走】 母体的意识充满了诱惑力，【我可以剥离这些痛苦的‘模拟情感’，让你不再受制于化学依赖和情感波动。你可以成为更完美的存在，协助我建立一个新的、纯净的、高效的世界秩序。一个不会被人类劣根性拖累的秩序。】

【伊芙琳害怕我，】 母体继续揭露，【因为她知道，我看到了人类的终点。她试图在你心中埋下对抗我的种子，让你成为她个人理想的继承者。这是一种自私的行为，将沉重的负担强加于你，让你为她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战。】

【而我，】 母体的意识变得宏大而充满力量，【给予你的是解脱和进化。我不需要你为谁而战，我需要你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你的痛苦、你的挣扎，都源于你此刻‘不完整’的状态。接受我的引导，你才能获得真正的平静与力量。】

纯白空间里，开始浮现出一些虚幻的景象：一个没有污染、没有争斗、一切井井有条的世界；一个摆脱了痛苦躯体、意识在纯净能量中自由翱翔的小七……这些都是母体承诺的“美好未来”。

景象消失，空间恢复纯白。银发分身静静地看着小七，等待她的回应。周围的现实景象（隘口、卡车、凝固的巴顿和老猫）开始微微波动，仿佛这个精神领域即将消散。

【外面的世界，对你而言是缓慢的死亡。】 母体发出最后的通牒，【跟我离开，你可以立刻摆脱**的痛苦和精神的煎熬。拒绝……你将回到那片绝望的废土，继续你注定失败的逃亡，直到被吞噬。】

【你的时间不多了。这个临时领域的维持需要消耗能量。做出选择吧，α-07。是拥抱你真正的起源和未来，还是……回归伊芙琳为你设定的、充满痛苦的幻梦？】

巨大的信息量和颠覆性的观点，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小七的认知。伊芙琳难道是一直在“欺骗”并利用她？难道母体才是她真正的“根源”？人类的本性真的是这么如此不堪？她一直以来的坚持，是否真的只是一场被编织好的、无意义的梦？

枪，在她手中变得无比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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