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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泛起薄雾的清晨，两只的熊猫已经踏上了那条通往记忆深处“享福之地”的小径。
鹿深时走在前面，他的步伐缓慢而沉稳，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这片他们生活了几乎一辈子的山林。
溪午跟在后头，显得有些气喘，但眼睛里闪烁着对目的地的美好憧憬。
就在他们刚离开常住的那片竹林不远，身后的灌木丛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窸窣作响的动静，伴随着急切的“嗯嗯”声。
紧接着，一个圆滚滚的大家伙。好奇的毛团猛地钻了出来，欢快地试图跟上他们的脚步。
毛团兴奋地绕着他们跑了一圈，声音里充满了活力，与两位老熊猫的沉稳形成鲜明对比。
他还调皮地用脑袋顶了顶溪午胖乎乎的臀部。然后跟着他们试图跟着他们一起走。
溪午看到毛团，下意识的向他脑袋拍了一掌。直接推开了毛团，跑到了鹿深时身边嫌弃的离得远远的。
鹿深时也转过身，用宽大的脑袋轻轻抵住想要往前冲的毛团，阻止了他。
“不行，毛团。”鹿深时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这次去的地方很远，不适合你。你的山林在这里，你的玩伴也在这里。”
毛团立刻耷拉下耳朵。黑眼圈里的大眼睛透出委屈和不理解，仿佛在问：“为什么？”
他不死心地用爪子扒拉鹿深时的腿，甚至试图从他庞大的身躯旁边挤过去。
溪午直接扒开了毛团的爪子，说道：“我们才不带你呢。深时，我们快走吧！等下天都要黑了。”
鹿深时看了溪午一眼，然后又摸了摸毛团的脑袋。但也阻止他再继续跟着。
毛团看他坚定的眼神也就没再跟着了。只是在原地坐了下来。鹿深时从旁边折断一根极嫩的竹笋，塞到毛团爪子里。
毛团似懂非懂，抱着竹笋，看着鹿深时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神，乖乖地吃了起来。
送别了毛团，旅程才算真正开始。这条路对于年轻时的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如今关节僵硬、体力衰退的他们，却显得格外漫长。
他们走得很慢，走一段就要停下来休息很久。
溪午很快就累了，喘着气抱怨：“深时…还有多远啊…我的爪子好像踩在碎石头上了…”他抬起一只前掌，可怜巴巴地看了看磨损严重的肉垫。
“快了，就快到了。想想到了就有吃不完的嫩笋、苹果，还有甜甜的盆盆奶。”鹿深时虽然自己也觉得四肢沉重，但仍强打着精神鼓励他。
不过他们的旅程绝非匆忙的赶路，更像是一场随遇而安的秋日漫步。阳光好的时候，他们就在落叶厚实的地方躺下来，晒晒发僵的老骨头。
鹿深时总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有时还会做梦似的咂咂嘴，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
溪午虽然平时看着爱玩，却没那么容易入睡，他会半眯着眼睛，耳朵警惕地微微转动，守护着这片刻的安宁。
饥饿是途中最常来袭的感觉。有一次，溪午被一丛挂着红彤彤小野果的灌木吸引，馋得直流口水。
但那灌木长在一处矮坡上。年轻时一个纵身就能上去的地方，现在却显得有点高。
溪午尝试了几次，笨拙地往上爬，又滑下来，急得“嗯嗯”叫，围着那矮坡转圈圈。
鹿深时走过来，看了看情况。他让溪午待在下面，自己则绕到坡侧，选择了一个角度稍缓的地方。
用他远比溪午还有力的前爪扒住土石，缓慢而稳定地爬了上去，带落不少小石子。
然后，他小心地用牙齿咬住结满果实的枝条，将它们压低，一直压到在下面翘首以盼的溪午能够到的位置。
溪午立刻高兴地伸着爪子摘了起来。差不多摘下了所有的果子后才停下。
等鹿深时小心地退下来后。溪午立即欢快的招呼起了他“快来深时！这个果子最大肯定很甜。”
然后两个熊猫就坐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红果渍。
还有一次，他们发现了一小片被野猪拱过的土地，露出了底下鲜甜多汁的植物块茎。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两只熊猫并排蹲在地上，用爪子笨拙而执着地刨着土。
弄得鼻头上、眼圈周围都沾满了泥点，活像两个偷吃忘记擦嘴的小孩。溪午刨得尤其起劲，泥土飞溅。
鹿深时无奈地瞥了他一眼，继续专注地挖自己的。当终于挖出第一个饱满的块茎时，溪午兴奋地叫起来，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得欢快。
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大花脸似的滑稽样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般的笑声。
渴了，他们就寻到山涧溪流。溪午总是迫不及待地把整个脑袋埋进清凉的水里。
咕咚咕咚地豪饮一阵，然后猛地抬起头，甩动圆脸，溅起无数水珠，常常弄得旁边刚想低头喝水的鹿深时一脸湿漉漉。
鹿深时则会无奈地看他一眼，默默地眨掉睫毛上的水珠。然后也悄悄来到了溪午身边，喝了一口水后迅速抬头。
溪午就这样也被甩了一脸的水，还有些懵的看着鹿深时。然后嘻嘻的笑了起来，帮他把脸上的水舔干净。
他们的出现，很快引起了山下村民的注意。
人们惊讶地看着这两只熟悉的、被誉为山林祥瑞的老熊猫，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地沿着山脚那条熟悉的小路移动，方向明确地指向保护区基地。
“咦？这不是那两只老熊猫吗？深时和溪午！” “看方向…好像是去保护区基地啊？” “他们是不是老了，在山里找不到足够的吃的了？看着走得真慢，让人心疼。” “唉，看着都没什么精神了，肯定是日子不好过……”
有好心的村民尝试着拿出一些苹果和梨子，甚至还有一小盆牛奶，小心地放在他们前方的路上，然后退得远远的观望。
溪午看到吃的，立刻走不动道了，尾巴尖小幅度地晃动着，眼巴巴地看着鹿深时，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呜咽声。
鹿深时犹豫了一下，仔细观察四周，耸动鼻子嗅了嗅空气，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带着迫不及待的溪午慢慢走过去。
他们先谨慎地嗅了嗅那些食物，然后才坐下来享用。
溪午抱起苹果啃得忘乎所以，甚至试图把脸埋进那小盆牛奶里，被鹿深时用爪子轻轻推开，示意他注意吃相。
鹿深时自己则吃得比较克制。吃完属于自己的那个果子之后，他抬起头，向着远处村民的方向。
幅度很小但很清晰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类似感谢的呜咽声。这短暂的休息和能量补充对他们帮助很大。
消息很快传开，接下来的一段路，几乎成了村民们默契的接力援助。总会在他们疲惫不堪时，路旁显眼的位置就会出现清水和水果。
就这样，在秋日山林的静谧和沿途人类关切的目光注视下。他们走走停停，凭借着记忆和毅力，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那扇熟悉的、高大的、代表着“享福”与“安逸”的基地铁门。
夕阳的金辉洒在铁门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泽。鹿深时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积蓄着最后的力量。
他抬起那只经历过无数风雨、布满岁月痕迹的前掌，再一次，坚定地，拍响了那扇门。
“砰……砰……砰……”
有人开了个小口探出头来，有些惊喜的低头说道“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工作人员闻声赶来，惊讶地发现又是他们。山林里最着名的“常客”，而且还是以如此明显老迈，甚至身上还沾着泥土和草屑的状态前来。
他们立刻高度重视，迅速而专业地将他们引了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是无比细致的全身检查。兽医们为两位“老寿星”做了最全面的体检。
结果出来后，基地工作人员们的心情却有些复杂，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这两只熊猫确实很老了。牙齿磨损严重，咀嚼能力下降。关节有不同程度的退化，尤其是承重的后肢。
视力听力也有所下降，反应不如从前敏捷……这些都是岁月留下的正常痕迹。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的核心健康指标，如心肺功能、消化系统、血液指标等，居然都维持得相当不错！
远比很多同龄圈养熊猫要好。他们肌肉的强健度、脂肪比例，也显示出他们直到最近都保持着相当的活动量。
换句话说，他们只是正常的、自然的年老体衰，身体底子非常好，远未达到无法在野外生存、必须依赖人类介入养老的地步。
基地负责人看着详细的体检报告，又看了看两只虽然经过几天休养后精神不少。
但眼神清亮、甚至溪午正毫不客气地、眼巴巴望着工作人员手里准备做行为丰容用的苹果的熊猫，真是又好气又心疼。
他蹲下身，习惯性地试图跟他们讲道理：“嘿，两位老伙计，老前辈，”
他指着报告上的数据，“你们看看，这身体，硬朗着呢！比我都健康！回去多自在啊，漫山遍野都是你们的领地。我们这儿空间和资源都有限，得留给那些真正生病、受伤或者弱得活不下去的小家伙，对不对？你们这明明就是‘诈休’嘛！”
于是，在好吃好喝地招待了几天，确保他们体力完全恢复。
甚至溪午的腰围都似乎圆润了一小圈之后，基地工作人员怀着一种“送两位身体倍儿棒的老祖宗回家”的微妙又无奈的心情，再次开车，将他们送回了那片他们熟悉无比的山林。
站在熟悉的竹林边，空气中弥漫着故土的气息。工作人员的车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溪午咂咂嘴，还在回味着这几天在基地里吃到的专门为老年熊猫特制的加了蜂蜜和维生素的营养窝头的味道。
那口感，那香甜……他脸上满是茫然和巨大的失落，仿佛一场美梦刚刚惊醒。
“深时……”他委屈极了，满脸的懵逼“他们……他们怎么又把我们送回来了？”
他不解地望向基地的方向，“那个甜甜的窝头……我还没吃够呢……说好的每天都有呢？”
鹿深时也沉默了。他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这个结果，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溪午唉声叹气地趴在地上，用爪子拨拉着眼前的枯叶，还在念叨他的窝头。
鹿深时收回目光，走过去，用脑袋拱了拱他，然后迈开步子，朝着竹林深处走去。
“走吧，”他的声音中也有些无奈“回家。我记得南坡那边还有几棵野柿子树，这个季节，果子应该快熟了。”
一听到吃的，溪午的耳朵动了动，虽然比不上窝头，但聊胜于无。
他慢吞吞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嘟囔着“也不知道甜不甜”，最终还是跟上了鹿深时的脚步。
两个圆滚滚的背影，一前一后，缓缓消失在了茂密的秋日竹林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