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十年前的社区药店,吊扇慢悠悠转着,墙皮有些剥落,货架上的药盒积着薄尘。
药店的消毒水味混着薄荷糖的凉,在玻璃柜台上漫成薄薄一层。
我踮脚时帆布鞋的鞋带松了半截,脚跟在凉丝丝的水泥地上蹭了蹭,指尖刚勾住那包小熊创可贴的边角,手背突然一暖——
另一只手擦过来,指腹带着一点红霉素软膏的黏糊感,像抹了一层融化的麦芽糖。
“抱歉。”
你缩回手时,创可贴的包装在指尖晃了晃,小熊的耳朵蹭过你的指节,像在打招呼。
我这才发现,你手里也捏着包一模一样的,小熊的领结歪歪扭扭,和我手里这包出自同一排货架。
坐诊的老医生推了推老花镜,笔尖在处方单上顿了顿:
“现在的年轻人,连创可贴都要挑卡通的?”
他接过我们递过去的包装,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菊花,“我猜,都是贴手指的吧?”
你撕开包装的动作和我同步——指尖捏住创可贴的边缘,先对着灯光看了看吸水层的厚度,再低头往受伤的食指上按。
我的指尖刚碰到伤口,突然瞥见你食指的划痕,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创可贴“啪嗒”掉在柜台上。
那道口子在食指第二节,斜斜的,长度不到一厘米,边缘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葱绿。
和我手上这道,连位置带形状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也……”我声音发紧,像被消毒水呛到了,“切菜划的?”
你举着创可贴的手顿在半空,眼里的惊讶像滴进清水的墨,慢慢晕开。
“早上切葱花,”你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抖,指尖蹭过伤口,“菜刀太锋利,一下就滑过去了。”
你已经撕开了薄荷糖,含着糖说话有点含糊。
薄荷味混着药店里的药味飘过来,你往我手背上瞥了眼,突然把糖纸往裤兜里一塞。
药店的吊扇“呼啦”转了半圈,把薄荷糖的凉气吹到我脸上。
我突然想起早上的厨房,阳光斜斜地落在案板上,那把银灰色的菜刀在手里打滑,葱花混着血珠落在白瓷盘里,像撒了一把碎红的星星。
我当时还在想,这把菜刀,果然像说明书里写的那样,“快得能切断时光”。
“你用的菜刀,”我盯着你创可贴边缘露出的伤口,“是不是银灰色的,刀柄上有三道防滑纹?”
你手里的创可贴彻底掉在地上,包装纸散开,小熊图案被踩在鞋边。
吊扇的风卷着药味扫过颈窝,你弯腰时,衬衣领口往下滑了半寸,露出的那块皮肤泛着浅红,像被揉皱的桃花瓣。
那道红痕弯弯曲曲的,边缘还带着点没褪尽的淡紫,正是上周在老槐树下,你举着那把磨得锃亮的旧菜刀说“找了三年才淘着”时,我气急了咬在你颈侧的印子——
当时你疼得“嘶”了一声,却没推开我,只是低头看我,眼里的光比刀刃还亮。
“你怎么知道?”你指尖刚碰到创可贴,突然顿住,抬手摸了摸颈侧,指尖蹭到那片温热的皮肤时,耳尖腾地红了。
薄荷糖在你嘴里化了大半,说话带着点含糊的甜:
“上次…上次你跟小狗似的,咬完就跑,我还以为你早忘了。”
我攥着创可贴的手指紧了紧,看你脖颈处的红痕在灯光下明明灭灭,像藏了一个没说出口的秘密。
吊扇的影子晃过那道印子,仿佛又看见你当时举着菜刀笑的样子,刀刃映着树影,也映着我涨红的脸。
老医生拿着药盒的手停在半空,突然“咳咳”咳嗽两声,背过身去整理货架。
药店里的时钟“滴答”响着,像在数我们之间那些没说出口的停顿。
其实,我早该认出来的。那个上周你炖排骨汤,用那把菜刀剁骨头时,刀柄撞击案板的声音,和十一年前我们在出租屋共用的那把一模一样。
你总说“好刀要养”,每次用完都用布擦得锃亮,刀身映出的,是我们凑在一起看食谱的影子。
“你上周剁排骨,”我弯腰帮你捡创可贴,指尖故意碰了碰你的手背,“刀身映出的灯泡,是厨房顶上那个缺了角的吧?”
你猛地抬头,眼里的惊讶突然变成了笑,像被风吹开的雾。
“你擦刀时,”你凑近半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只有我们懂的痒,“总爱在刀柄的防滑纹里塞纸巾,说怕藏污纳垢——跟你擦我眼镜的习惯一个样。”
药架上的葡萄糖注射液在灯光下晃,像一串透明的眼泪。
我突然想起,分手那天,你抱着这把菜刀站在门口,说“这刀你留着,切菜时小心点”,声音里的哑,比现在创可贴覆盖的伤口还疼。
后来,我搬了三次家,每次都带着它,刀身的纹路里,藏着我们没吃完的半罐豆瓣酱,没喝完的米酒,还有你说“等发了工资就换大厨房”的誓言。
“你其实,”我捏着创可贴的边角,指尖在小熊的领结上划了划,“早就知道我业余在这家药店,当兼职收银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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