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望塔顶,林九的瞳孔死死钉在终端屏幕上。
那段来自北方的金属摩擦音被他拆解成无数帧数据,在频谱分析图上,一道刺眼的红色波形如心电图般起伏。
这波形的主体,与昨夜那口诡异跳动的锅盖节奏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但就在波形末端,一个微不可查的细节被无限放大——那是一段长达0.3秒的微弱拖曳,像一声叹息在耗尽前最后的颤抖。
这绝不是机械的精准复制。
林九的指尖冰凉,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击穿脑海:敌人不是在模仿声音,而是在伪造“悲伤的呼吸”!
这种只在人类情绪失控、肌肉张力发生细微改变时才会产生的音频瑕疵,竟被它们完美复现。
它们在学习,在进化,在尝试理解并利用人类最脆弱的情感。
他猛地切换界面,调出全村的火纹监测数据。
密密麻麻的光点覆盖在村庄的立体地图上,代表着每一件嵌入蓝晶的枪械活性。
自陈牧将那枚铜铃挂在井口后,代表活性的蓝色光晕竟不再是无序闪烁,而是以那口古井为中心,呈一种诡异的放射状向外扩散,仿佛在呼应着某种古老的仪式,唤醒沉睡于地下的钢铁巨兽。
林九的喉咙有些发干,他低声自语,声音微弱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它们怕的不是哭……是笑。”
哭泣,悲伤,是同质化的能量,是它们可以轻易模仿和吸收的养料。
而笑,尤其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其波形复杂多变,蕴含着独属于生命体的、无法被简单复制的混沌与活力。
与此同时,陈牧正蹲在那口幽深的井沿。
他闭着双眼,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手中那枚黄澄澄的铜铃在晚风中轻轻晃动,发出一阵阵清越却极不稳定的鸣响。
风时大时小,铃声也忽高忽低,毫无规律可言。
他的指尖正轻轻抚过铃口振片边缘一道细微的刻痕。
那不是天然的瑕疵,而是他昨夜用一枚M1911手枪的滚烫弹壳,借着月光手工打磨出的共振槽。
系统提示卡残骸里的那枚微型振片本就是个哑巴,但在陈牧的改造下,它与整个铜铃的内部空腔结构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谐频耦合。
更关键的是,这种耦合频率,与深埋在村庄地下的庞大枪管网络,达成了共鸣。
此刻,风吹过的每一缕铃音,都不是给地面上的人听的,而是在向地底沉睡的武器们传递着一个最原始、最鲜活的信号——“活人作息”。
“声音是假的没关系,”他低声呢喃,像在对井下的某个存在说话,“只要心跳对得上就行。”
远处,赵雷正抱着一箱沉重的穿甲弹,快步走向村口的哨位。
他的军靴踩在干裂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途中,他经过了前日遇难的一户人家门前。
门口的石阶上,还放着那盘已经冷透的、炒得焦黑的土豆丝。
那是女主人留下的最后一顿饭。
而现在,盘子空了,只有几粒黑色的碎屑粘在盘底,显然是被人默默地吃尽了。
赵雷的脚步猛地一顿,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抬起头,望向村口那棵老槐树。
树杈上,挂着一只给亡人引路的冷粥碗。
碗底残留的米膜早已被风吹干,龟裂成细密的蛛网。
这个村子,连悲伤都显得如此克制而沉重。
忽然,一阵风穿过村巷,井口方向的铜铃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叮……叮铃……叮……”
三声,短,长,短。
这节奏……赵雷心头猛地一震!
这根本不是什么无序的风声,而是他曾经答应教村里那几个幸存的孩子,用弹壳做风铃时约定的暗号!
是孩童拍手嬉戏时才会有的节奏!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的战术刀,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然而,指尖触及刀柄的瞬间,他却僵住了。
那原本缠绕着防滑布条的刀柄,不知何时,竟被换成了一条洗得褪色的红绳。
那红绳,他认得。
那是村里一个溺亡孩子的母亲,亲手缝在他儿子书包上的护身符。
井边,陈牧毫无征兆地站起身,将那枚仍在轻晃的铜铃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他没有片刻停留,转身便走向不远处那个伪装成柴房的地下枪械库入口。
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冰冷潮湿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
他没有开启任何照明设备,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如同一只习惯了夜行的孤狼。
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轻轻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顺着墙体内部的金属管道缓缓向前滑动。
指尖传来微弱的、几乎无法感知的震动。
那是地下枪管网络传来的反馈。
过去整整七日,因为村庄被绝望的情绪笼罩,导致以“活人气息”为能源的枪管网络与他断开了情感链接,陷入死寂般的休眠。
他甚至能感知到,某些远端的节点已经开始出现逆向结晶化的可怕迹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