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的意识,正沉浮于一片由节律构成的海洋。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呼吸,乃至每一根神经末梢的微弱电信号,都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校准,仿佛一台老旧的座钟,正被星空彼岸的钟摆重新赋予时间。
就在这近乎被同化的恍惚瞬间,一丝异样的气息,如同一根冰冷的探针,悍然刺入他的鼻腔深处。
那味道无比诡异,似焦糖融化后的甜腻混着铁锈的腥气,又像江南梅雨季,图书馆地下室里被水汽浸透的旧书页,散发出的霉香。
林九的眼皮猛地一跳,这味道……太熟悉了。
他猛地睁开眼,从数据海中挣脱出来,一把抓过身旁的空气采样仪。
屏幕上,各项数据平稳如常,并无任何异常气体读数。
不对!
他死死盯着那串毫无波澜的数字,大脑却在疯狂运转。
这味道,这分明是末世前,他泡了整整四年的大学图书馆地下书库的味道!
他迅速侵入主控系统,将采样仪的精度调到极限,重新分析。
数秒后,一行微不可见的数据链缓缓浮现:极微量有机挥发物,成分……与上世纪八十年代全国统一印刷教材的油墨,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七!
林九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豁然站起,冲到观测窗前,望着外面被蓝焰侵蚀得一片死寂的废土。
狂风卷着沙砾,呼啸而过。
他明白了。
根本不是风带来了气味。
是这片天地,是那无处不在的蓝焰,在读取他的记忆,然后,让风“变味”了!
与此同时,距离营地三十公里外的外围防线上,赵雷正带着一队战士进行例行巡查。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每一寸焦土,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火纹异动。
突然,队伍最前方的一名年轻战士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
“怎么了?”赵雷的声音低沉而警觉。
那战士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一片早已枯死的树林。
他缓缓抬手,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摘下了自己的防毒面具。
在这片连空气都可能致命的废土上,这无异于自杀。
“疯了?!”赵雷一个箭步冲上去,刚要呵斥。
可那战士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眶里竟迅速蓄满了泪水,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这是……这是我老家村口,槐花的味道……”
“胡说八道什么!”副官怒斥,“这里连根草都活不了,哪来的槐花?”
然而,话音未落,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眉头紧锁,脸上露出困惑至极的表情。
“奇怪……我怎么好像闻到了……煤炉上炖白菜的味儿?”
一石激起千层浪。
队伍里,陆续有战士摘下面具,在死寂的空气中,每个人都闻到了独属于自己记忆深处的味道。
“是操场塑胶跑道被太阳晒化了的味道!”
“不对,这是我外婆家晒棉被的阳光味……”
“狗屁!这明明是我爹喝多了吐在床上的味道……”
一片嘈杂中,赵雷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他闭上眼,沉默地嗅闻着。
风中,没有任何味道,只有一片虚无。
但就是在这片虚无中,一个又一个本该早已被遗忘的气味,正从他记忆的坟墓里爬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呵,”他低声自语,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以前老子靠鹰眼找敌人,现在他妈的得靠鼻子找家了。”
消息传回指挥中心,林九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他立刻启动了一项名为“嗅觉映射”的紧急实验。
在短短三小时内,他收集了营地三百名幸存者关于“最想闻到的味道”的描述。
这些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词汇——“刚出锅的白米饭”、“妈妈做的红烧肉”、“雨后青草地”——被他迅速转化为庞大的化学分子式数据库。
他将这个数据库与遍布全球的监测探针传回的大气成分数据进行实时比对。
一个惊人的规律浮现了:每当某个区域,对应某种“记忆气味”的极微量有机物浓度上升时,该区域的蓝焰火纹活跃度便会显着增强!
这片蓝色的火焰,这末世的根源,竟然在“品尝”人类的记忆!
最关键的线索,出现在一组看似毫不相干的数据中。
当监测站同时捕捉到“婴儿奶香”与“木炭燃烧”这两种气味的分子信号时,对应区域的蓝焰结晶生成速率,竟疯狂提升了十七倍!
婴儿奶香……木炭燃烧……
林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疯了一般地冲向档案室,翻出了一份被标记为最高机密的尘封档案。
那是关于营地最强战士,也是第一个觉醒者——陈牧的生前记录。
其中一页,清晰地记载着:陈牧觉醒当日,正在“猎火枪械店”后院,用炭火盆取暖,而他刚刚出生的女儿就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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