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指挥中心内只有数据流瀑布般的光芒映亮林九布满血丝的双眼。
他面前的全息投影上,“归位”两个古朴的篆字静静悬浮,像两尊沉默的神只。
然而在林九眼中,它们不再是指令,而是一组横跨千年的校准信标。
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残影,一条条指令被飞速敲下。
三十年前,由“开拓者”卫星群绘制的全国地质测绘档案被调取,庞大的数据如尘封的卷轴缓缓展开。
紧接着,当前蓝焰地脉的活跃走向图以猩红色的线条叠加其上。
起初,一切杂乱无章,像是孩童的涂鸦。
但随着林九不断调整时间参数和地壳应力模型,奇迹发生了。
那些看似随机的活跃裂痕,那些被蓝焰点燃的山川龙脉,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朝着某个既定的轮廓缓慢移动、拼接。
一笔一划,一撇一捺,最终,一幅气势恢宏、早已失传于史书尘埃中的《禹贡山川图》赫然成型!
“我的天……”林九失声低语,心脏狂跳。
这片大地,竟在用蓝焰为笔,以山川为纸,重绘自己最古老的记忆!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图谱之上,七个能量读数最高、光芒最盛的关键节点,与古代文献中记载的七座早已湮灭的祭坛遗址精确吻合。
其中一个光点,在他的数据库里被特别标注——老北山。
赵雷执行最后一次反恐任务,并带回那枚碳化弹壳的地方。
林九盯着那不断闪烁的光点,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过去与未来的交汇。
他缓缓靠在椅背上,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敬畏:“不是我们在找路……是山河,记得怎么走。”
与此同时,猎火枪械店的断壁残垣前,赵雷如一尊铁塔般矗立。
他身后,是临时集结起来的百余名战士,他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未来的困惑。
远处,一道道冲天而起的晶柱阵列在夜幕下散发着诡异的蓝光,像是文明的墓碑。
许久,赵雷猛地转身,面对着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老子不管什么图,什么字!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他粗粝的声音在废墟间回荡,瞬间驱散了弥漫的死寂。
“检查你们的背包!把所有子弹,手雷,所有能杀人的玩意儿,全都给老子清空!”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哗然。
一名年轻的战士忍不住小声质疑:“赵队……没枪,我们怎么活?”“活?”赵雷眼中凶光一闪,一脚踹翻身边一个装满弹药的铁箱,黄澄澄的子弹滚落一地,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以后要你们命的,不是子弹,是没人记得你们的名字!现在,把纸、笔、录音器,所有能记东西的玩意儿,都给老子装满!”他指着远方的地平线,声音嘶哑却坚定:“从今天起,你们每往前走一步,都要在沿途的石头上、树上,任何能留下痕迹的地方,刻下一个牺牲兄弟的名字!写不清就画个记号,念不出就哼一段他爱听的调子!记住,火会认得!”
三天后,林九亲自带领一支科考小队,深入西北荒原的巨大断层带,他们要验证那个疯狂的假说——“地脉随记忆激活”。
他们沿着一条新生的蓝焰溪流前行,溪水没有温度,却散发着让盖革计数器濒临报废的辐射值。
按照地图,这里本该是寸草不生的死寂沙海,可眼前的一切却颠覆了认知。
大片早已干枯的胡杨,竟从焦黑的树干里抽出嫩绿的新芽,在蓝色光焰的映照下,显得既诡异又充满生机。
一名随队的年轻队员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或许是想起了家乡,竟无意识地低声背诵起小学课文:“朋友,你到过黄河吗?你见过黄河的伟大和气魄吗……”就在他念到“像你一样的伟大坚强”时,异变陡生!
前方看似完整的岩壁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巨响,轰然向两侧裂开,露出一条被蓝色光焰完整封存的古道。
道旁,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上,刻着八个模糊的古篆:“行者有信,山门自启。”林九不顾辐射警报,一个箭步冲上前,迅速从石碑上采集了一份石粉样本。
在便携式质谱仪的分析下,一个惊人的结果显示出来——石粉中,含有与赵雷带回那枚弹壳完全相同的碳化金属微粒!
林九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条路,这条被大地记忆尘封的路,曾被无数与他们一样,怀揣着信念与使命的脚步,供奉过千百年。
当林九的发现传回时,赵雷的队伍已经抵达了“老北山”遗址。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因地质灾害而崩塌的主峰,不知何时竟悄然改变了轮廓,形成了一张轮廓模糊、仰望天空的巨大人面。
而在人面的眉心处,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正源源不断地向外喷涌着剧烈的蓝焰,如同一只凝视苍穹的独眼。
赵雷没有犹豫,他从怀中取出那截在爆炸中扭曲变形的铁尺残段,一步步走到裂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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