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扑面,带着焚烧后的焦灼,却压不住那扇门后传来的死寂。
那不是空无一物的寂静,而是一种贪婪的、正在咀嚼的沉默。
陈牧皮肤下的火纹如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的神经,让他能清晰地“听”到那门后存在的意图——它在消化,在理解,用一种远超人类感官的方式,吞噬着镌刻在门上,以及这片土地上所有逝去者的记忆。
他没有立刻迈步。
那扇门是陷阱,是通往遗忘的喉管。
他缓缓从作战服内侧口袋里,取出一枚被体温捂热的校徽。
那是周明远的遗物,一个在深井七号基地里,总爱分给他半包辣条的年轻店员。
金属校徽贴在掌心,冰冷的触感与皮肤下火纹的灼热形成鲜明对比。
陈牧对着黑暗的门洞,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语:“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点燃这一切吗?因为你怕……怕我们忘了怎么烧。”
话音未落,碑林外围,一道粗犷的怒吼炸响。
“都他妈给老子听好了!写!写下你们这辈子最不想忘掉的那个名字!”
赵雷,这位满脸横肉的前线指挥官,抓起一根还带着火星的碳条,第一个跪在焦黑的土地上。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一笔一划地刻下两个字。
每一个笔画都深入焦土,仿佛要将这两个字烙进这颗星球的骨髓。
他身后,十六名觉醒者队员动作整齐划一,纷纷用碳条在地上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
妻子、儿女、战友、父母……一个个对他们而言重于生命的名字,构筑成一个巨大的、以纪念碑为中心的圆阵。
“点火!”赵雷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老子不信鬼神,但老子信这火烧得有脾气!你敢吞一个,老子就还你三个,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肚子大,还是老子的弟兄多!”
一声令下,十七朵幽蓝色的火焰同时在那些名字上燃起。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火焰并未向上窜升,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贴地蔓延,逆着风向,化作十七道奔流的光带,精准无误地冲向那扇洞开的金属门!
“嘶——”
当第一缕蓝焰触及碑体基座时,门缝中竟猛地渗出大股漆黑如石油的粘稠液体。
它们冒着白烟,发出强酸腐蚀金属的嘶响,试图阻挡火焰的靠近。
然而,那承载着鲜活记忆的蓝焰,竟对这黑液有着天生的克制,所到之处,黑液纷纷蒸发,化为虚无。
“头儿!不对劲!”门侧,负责技术支援的林九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
他将一个由碳晶灰烬和多巴胺探测仪粗糙改装的设备对准门内,屏幕上,无数混乱的波形疯狂跳动,几乎要撑爆屏幕。
“这门后面不是空间结构!它……它是一段被极限压缩的‘集体意识残响’!”林九的声音因恐惧而尖锐,“我检测到了无数濒死者的记忆片段,它们正在被反复播放、咀嚼、粉碎!头儿,这里不是什么敌人的基地,这是一个坟场的胃!它把我们的战友连同名字一起吃了,消化掉记忆,再把空壳吐出来,制造成那些只知道杀戮的变异体!”
就在林九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意念,从门内渗透出来,直接在陈牧的脑海中响起。
“……名字……太重……消化……不了……”
陈牧猛然闭上了眼睛。原来如此。
他不再犹豫,从怀中摸出一本被血污浸透的儿童涂鸦册。
这是深井七号最后一位幸存者,一个濒死的母亲塞给他的。
他撕下第一页,那上面用蜡笔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火柴人牵着另一个小小的火柴人。
旁边写着一行稚嫩的字:“爸爸,你答应带我去海洋馆。”
陈牧将这页画纸,轻轻投入身前的蓝焰火堆。
火焰冲天而起,竟在空中短暂地凝结成了那行稚嫩的笔迹。
门缝扩张了一分,那倒灌而出的黑色粘液,竟如同被烫到一般,向后倒缩了一寸。
有效!
陈牧眼神一凝,飞快地撕下第二页、第三页……
“老师说,记得别人名字的人,不会孤单。”
“妈妈,我把我的名字藏在星星里,你抬头就能看到啦。”
“我叫林小雨,我七岁了,我喜欢红色的裙子……”
每一页画纸投入火焰,每一句童言在空中浮现,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便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缝扩张得更大,黑色的粘液节节败退。
这些承载着最纯粹情感与记忆的“名字”,对于那个只会吞噬的怪物而言,是滚烫的烙铁,是无法消化的剧毒!
“操!”赵雷看明白了,他赤红着双眼,一把扯下自己肩膀上代表着军衔的肩章,狠狠扔进火里,用尽毕生力气咆哮:“老子叫赵雷!代号‘暴龙’!老子最好的战友叫陈浩,死在三十七号墙下!老子亲手带出来的兵,从新兵连到觉醒者小队,一个都没丢!你他妈有种就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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