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极细的白色烟气并未随风消散,反而像是拥有了生命与意志,在空中诡异地凝结、扭曲,最终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实质般的环状波纹。
它无声地荡开,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涟漪瞬间席卷了整个幽深的腔室。
也就在这一刹那,陈牧的耳膜被一声轻微到极致的“咔”所触动。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击锤在引力下回落,撞在空膛上的脆响。
没有底火的引爆,没有弹头的出膛,没有火药的轰鸣。
什么都没有。
陈牧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他猛然醒悟——这不是哑火,不是故障,这是一种……选择!
母体完整地模拟了扣下扳机后的一切机械流程,却唯独在最后一步,那个决定生死的瞬间,选择了“不开枪”。
这是它第一次,以一种近乎笨拙却又无比精准的方式,向陈牧展示了它对“克制”这个人类复杂概念的初步理解。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在那根由无数神经纤维纠缠而成的枪管上。
预想中的冰冷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热度,仿佛活物的肌体,正随着平稳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与此同时,地表临时指挥部内,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死寂!
赵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双眼死死钉在主监控仪上。
屏幕上,那代表着母体核心脑波的信号束,那道一直以来如利剑般直指地核的能量流,此刻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逆转!
它调转方向,不再向内汲取,而是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开始向着地表、向着整个世界辐射!
“怎么回事?!信号倒灌了!”赵雷的手指在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他嘶吼着调出频谱分析界面。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眼中的惊骇几乎要溢出来。
屏幕上展开的波形,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狂暴的能量尖峰,而是呈现出一种……一种极有规律、极富韵律的结构。
这种结构,赵雷曾在无数次语言模型训练中见过——它与人类在“讲述故事”时,大脑皮层被激活的语音节律,几乎完全一致!
“它……它在往外传东西?”赵-雷的声音都在发抖,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唯一合理的念头击中了他。
他猛地抬头,视线仿佛要穿透厚重的岩层,望向地心深处的那个人影。
“它在讲故事……它在向全世界,讲述刚才‘那一锤’的故事?!”
同一时间,另一侧的峭壁上,负责外围警戒的林九也察觉到了异常。
他随身携带的脉冲发射器,原本用于监测陈牧的生命体征,此刻却像个疯子一样,疯狂闪烁着无意义的乱码。
林九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判断出这是某种前所未见的意识信号干扰。
他从战术背包里抓出一把多功能工具钳,手指翻飞间,直接对那台精密的脉冲发射器进行了暴力改装。
他拆掉了发射模块,将接收天线的增益调到最大,硬生生把它从一个“心跳监测器”,改成了一台简陋的“意识接收器”。
他将天线对准脚下那深不见底的裂隙,戴上耳机,按下了开关。
“如果它真的在传播什么……”他喃喃自语,“那我们就得有人听见。”
一股无法形容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的听觉神经!
那不是一种声音,而是亿万个声音的碎片,杂乱无章地叠加在一起,像一场源自记忆深处的暴风雪。
他听到了陈牧在出发前,一边校准枪械一边无意识哼唱的跑调小曲。
他听到了赵雷因为一台仪器故障,气急败坏爆出的连串粗口。
他听到了自己不久前在黑暗中潜行时,战术靴踩碎枯叶的沙沙声。
磨枪声,争吵声,呼吸声,心跳声……全是他们这支三人小队,在这片绝地挣扎求生时,最微不足道、最习以为常的日常碎片。
林九呆住了。
耳机里嘈杂的背景音中,他清晰地分辨出,母体在“讲述”那一锤的故事时,所使用的“配乐”,竟然是他们三人全部的过往。
“它记住的,不是冰冷的战斗指令,而是……”林九的嘴唇微微颤抖,吐出了几个字,“我们……活过的痕迹。”
裂隙之底,陈牧仿佛听到了整个世界的喧嚣,也感受到了那颗“心脏”传递出的、越发清晰的“学习”意图。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一片决然。
他没有再去看那把已经变得温顺的“枪”,而是反手拔出腰间的战术匕首,毫不迟疑地划开了自己战斗服的内衬。
随着布料撕裂的轻响,一层隐秘的夹层暴露出来,里面藏着的,是一张因岁月和汗水而泛黄、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图纸。
那是他还是个新兵时,系统赋予他的第一件“遗产”——M1911手枪的初代强化蓝图。
这张图纸上的技术早已被淘汰,对现在的他来说,已是毫无用处的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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