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时序已入秋,天地间仿佛都笼上了一层肃杀之气。武汉会战的局势,恰似那摇摇欲坠的危楼,已然岌岌可危。日寇如同一群穷凶极恶的饿狼,已凶狠地扑进武汉三镇,武汉沦陷,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
然而,此刻最为紧要的,却是那从武汉撤出来的大批“家当”。兵工厂里那些沉重而冰冷的机器,它们曾日夜轰鸣,锻造出无数杀敌的利器;堆积如山的粮食补给,那是战士们征战沙场的能量之源;大批枪支弹药,每一颗子弹、每一枚炮弹,都承载着克敌制胜的希望。
还有那从北京、南京辗转转运出来的文物古籍,它们乃是华夏数千年文明的璀璨结晶,是祖宗们留下的无价瑰宝,承载着中华民族的根脉。再加上各大学校师生,他们是国家未来的希望,民族复兴的火种。这一切,如同潮水般汇聚在宜昌——这座长江三峡入口处的城市。
此时的宜昌城,已然被一种焦灼而紧张的气氛所紧紧笼罩,恰似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江面上,民生公司的轮船往来穿梭,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正拼尽全力向重庆抢运物资。那此起彼伏的汽笛声,尖锐而急切,与北岸隐约传来的隆隆炮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曲仓促而悲壮的乐章,在诉说着这座城市乃至整个国家所面临的严峻局势。
第七战区总司令部临时设在宜昌城西一处临江的大宅内。这宅子,原是本地乡绅精心营造的别院,往昔定是充满了雅致与闲适,雕梁画栋间尽显江南的温婉风情。然而此刻,却已不见半分往日的模样,处处弥漫着军旅特有的肃杀之气。
庭院里,卫兵们如同一棵棵苍松,持枪而立,身姿挺拔,他们的目光警惕而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迹象。连那檐角的铜铃,在江风的吹拂下摇曳,发出的声响也似带着几分急促,仿佛在时刻警醒着众人,危险就在眼前。
正厅之中,檀香袅袅升腾,试图为这紧张的氛围增添一丝宁静,然而却驱不散空气中那浓浓的硝烟味与凝重感。居中摆放着一张大案,其上铺着一幅军用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插着各色小旗,犹如一片五彩斑斓却暗藏杀机的森林,标示着敌我双方错综复杂的态势。地图旁,斜斜靠着一支马鞭,那马鞭的皮质鞭身油光发亮,显是主人时常摩挲使用。想必在过往的征战岁月里,这马鞭曾伴随着主人在疆场上纵横驰骋,挥洒热血。
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正背着手,静静地站在窗前。他的面色虽略带倦容,却难掩那目光如电般的锐利与坚毅。他身着笔挺的将官制服,肩扛三颗金星,彰显着他尊贵而沉重的身份——正是刚刚接任第七战区总司令不久的刘湘。窗外,江风猎猎,如同猛兽在咆哮,吹动着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也吹起他眉宇间一股挥之不去的英锐之气。那股气势,仿佛能冲破这重重阴霾,给人以无尽的希望与力量。
“报告总司令,第二十集团军总司令杨森奉命到达!”门外传来卫兵洪亮而清脆的声音,如同洪钟般打破了厅内略显压抑的宁静。
刘湘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那笑容里,既有对下属到来的欣慰,也带着几分对即将到来战事的沉稳与自信。他沉声道:“让他进来。”
紧接着,便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魁梧的将领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只见他肩宽背厚,约莫四十余岁年纪,面容刚毅如刀刻,下颌线条分明,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气质。
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悍勇之气扑面而来。此人正是杨森,刚从南浔线战场历经血雨腥风撤下来不久,身上的军装还带着未散尽的征尘,却依旧身姿挺拔如昔,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屹立不倒。
“职部杨森,参见总司令!”杨森走到厅中,“啪”的一声立正,行了个标准而庄重的军礼,声音洪亮如钟,在厅内久久回荡,尽显军人的威严与豪迈。
刘湘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见他虽面带风霜,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那股历经战火洗礼的沉稳与坚毅让刘湘心中暗暗点头。他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熟稔与亲切:“子惠(杨森字),不必多礼,过来坐。”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梨花木椅。
杨森谢过,而后大马金刀地坐下,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犹如一杆标枪,尽显军人风范。他深知刘湘素来不喜繁文缛节,更看重实际才干,在这位长官面前,他只需展现出自己的忠诚与能力即可。
刘湘走到大案后坐下,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杨森,缓缓开口道:“子惠,安庆一线那几仗,打得着实艰苦啊。”
提及安庆一线的战事,杨森黝黑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沉痛之色,仿佛那些惨烈的战斗场景又在眼前浮现。他微微欠了欠身子,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了些:“托总司令洪福,弟兄们各个奋勇用命,哪怕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也绝无一人退缩,总算是没让小鬼子轻易前进一步。只是……”他的声音略微哽咽,“牺牲实在太大了,那么多年轻的弟兄,都把热血洒在了那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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