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渊遥契 第330章 黑暗低语

祭坛上的风突然转向，卷着浓黑的浊气扑向夙缨的面门。她下意识地后退，却在抬眼的瞬间僵在原地——那双彻底化作墨色的眼眸，正越过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她。

神裔母亲的身体开始不规律地颤抖，脖颈处的暗色纹路随着她的呼吸起伏，像某种活物在皮下蠕动。她失去了所有表情，嘴角却微微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下一秒，她猛地抬起手臂，指尖凝聚起一团旋转的黑雾，毫不犹豫地朝离她最近的侍卫掷去。

“噗——”

黑雾穿透侍卫的胸膛，在他心口炸开一个焦黑的窟窿。那名忠心护主的侍卫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身体就迅速干瘪下去，化作一截覆盖着黑霜的枯骨。

“娘！是我啊！”夙缨的声音在颤抖，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存在，会是那个曾为她束发、为她挡雨的母亲。可回应她的，是更加狂暴的攻击。

神裔母亲仿佛失去了所有意识，只剩下最原始的破坏欲。她的身影在祭坛上飘忽不定，每一次抬手都伴随着浊气喷涌，无论是黑衣信徒还是残存的族人，都在她的攻击下接连倒下。青石地砖被她的力量掀飞，鎏金柱上的符文在黑雾灼烧下发出哀鸣，整个祭坛都在她的怒火中摇摇欲坠。

当她再次转身时，目光落在了试图靠近的夙缨身上。墨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纯粹的杀意。一团比之前更加浓稠的黑雾在她掌心凝聚，带着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直直朝夙缨的面门袭来。

“阿缨，躲开！”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夙缨被猛地拽向一旁，黑雾擦着她的发梢掠过，落在身后的石壁上，炸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高台上的祭司目睹着这一切，突然爆发出癫狂的大笑。他张开双臂，黑袍在浊气中猎猎作响，像一只振翅的蝙蝠：“看见吗？这就是你们信奉的神裔！这就是你们以为的神圣！”他指着神裔母亲的背影，声音尖锐得刺破耳膜，“神亦会堕入墟渊！反抗者，皆为此下场！”

他的笑声在祭坛上空回荡，与神裔母亲无意识的嘶吼、族人的惨叫混杂在一起，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就在这时，夙缨突然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无数根针，钻进她的耳朵，直接响在她的脑海深处。

“……恨吗？”一个阴冷的声音低语，带着黏腻的诱惑，“是他们害死了你的母亲……是他们毁了你的家……”

“……看看她，看看你那堕入黑暗的母亲……只有力量能拯救她……只有黑暗能给你力量……”

“……接受仇恨吧……拥抱我……你将拥有撕碎一切的力量……”

无数细碎的低语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像孩童的啼哭，有的像老人的叹息，最终都汇成同一种蛊惑。它们顺着她的毛孔钻进体内，缠绕住她的心脏，试图将她拖向和母亲相同的深渊。

夙缨捂住耳朵，用力地摇头，可那些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她看着祭坛中央那个疯狂攻击一切的身影，看着母亲银白长袍上越来越深的黑痕，看着她墨色眼眸中映出的、自己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仇恨像藤蔓般疯长，紧紧勒住她的喉咙，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绞碎。

祭司的狂笑声还在继续：“放弃吧！你们的血脉早已被污染！黑暗才是你们最终的归宿！”

神裔母亲似乎听到了“黑暗”二字，动作猛地一顿。她缓缓转过身，墨色的瞳孔再次锁定夙缨，这一次，掌心凝聚的黑雾更加庞大，几乎遮蔽了半个祭坛。

低语声在此时达到顶峰，像无数只手在拉扯她的灵魂：“杀了她……杀了这个被污染的躯壳……杀了所有让你痛苦的人……”

夙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她看着母亲眼中那片纯粹的黑暗，又想起凡人母亲临死前的微笑，想起神裔母亲最后那句“活下去”。两种声音在她体内激烈碰撞，几乎要将她撕裂成两半。

黑暗的低语仍在诱惑，仇恨的火焰越烧越旺。她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脚下是万丈深渊，而身后，是母亲步步紧逼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