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宋铁血郎 第7章 台面行事

果然不出赵昺所料。

当陈宜中派出的眼线将最新密报呈上时，完全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

张景武在摘星阁纵情宴饮至半夜，已是醉意熏然，却并未归府，而是直接命人驱车，直奔城中最大的勾栏“倚翠楼”寻欢作乐去了。

陈宜中将密报递给伫立在窗边的赵昺，低声禀报：“公子，鹞子回报，张景武已入倚翠楼，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赵昺接过纸条，看也未看，直接凑近炭盆，任其化作飞灰。这密报的内容，让他有些兴趣匮乏。

随即，他脸上没有丝毫犹豫，断然下令：“让鹞子撤回来，停止对张景武的所有盯梢，不必再跟了。”

“撤回来？”陈宜中闻言，饶是他宦海沉浮多年，一时也有些愕然。好不容易锁定了这个容易突破的对象，其行踪轨迹也刚刚摸到门道，怎地突然就放弃了？

他急切谏言道：“公子，此子行止不端，正是切入的良机。稍加引导、或设个圈套，让他欠下人情，或是卷入些不大不小的麻烦，迫其向家中求救，或许可借机……”

“不可。”赵昺断然摇头，打断了他。在屋内踱了几步，转头看向陈宜中，冷不丁问道：“先生，你觉得张景武这般肆无忌惮，其父张珪，是真不知晓，还是装作不知？”

陈宜中闻言，心知此话必有其意，不便立即作答。

他脑海中闪过张府诸般信息，细细思量片刻，才捋须答道：“听闻张府治家严谨，对底层府兵都约束甚严，观保定府内秩序井然之风，可窥一二。”

“若说张珪不知其子劣性，断无可能。老朽看来，该是碍于其母郑氏的情面，才不好发作。”

“毕竟张景武是嫡长子，张柔在世时也宠爱有加，郑氏更是将其捧在掌心带大。有这位老祖宗在上护着，张珪即便知道，又能如何？管教重了，伤母心；不管，又失威严。”

“想必是两头为难，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在保定府地界上闹不出天大的乱子，便由着他去了。”

听罢陈宜中的这番透彻分析，赵昺颔首，这才道出其中根由：“先生所言，正合我意。张府如今看似张珪主事，但郑氏这位老祖宗只要健在，尤其在嫡长孙的事情上，张景武这点荒唐行径，只要没动摇张家根基，在张珪眼中，不过是少年顽劣、脾性未驯罢了。”

他语气一顿，看向陈宜中，沉声道：“也正因如此，此刻我们若贸然出手，无论用何种手段接近张景武，哪怕只是让他惹上点看似寻常的麻烦，都极可能引起张珪的警觉。”

“先生请想，一个刚失了顶梁柱、正在守孝的军侯世家，此刻何等敏感？若有不明势力针对其长子，即便手段再隐蔽，以张珪之精明，他会作何想？”

“只怕他第一个念头，便是有人欲借其长子图谋张家！届时，他非但不会就范，反而会像护犊的猛虎，调动全力查清防备，甚至不惜以雷霆手段清除隐患。”

“若稍有不慎，被他察觉端倪，在这保定府，谁又能直面张家的怒火？非但前功尽弃，恐有杀身之祸。”

此言如同冷水浇头，瞬间让陈宜中清醒过来，背脊生寒。他只看到了缺口，却忽略了触碰缺口可能引发的致命反噬。

他当即躬身，心悦诚服道：“公子明鉴，洞若观火！是老朽思虑不周，险些误了大事。那眼下……该当如何？”

赵昺走回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默然片刻，方缓缓说道：“暗中行事风险太大，不如转而明攻。”

“先生，你稍后去寻阿卜杜勒，让他从明日起，大张旗鼓地经营赛义德商行。年关将近，将那些北地稀缺的棉布、丝绸、茶叶、瓷器，还有新奇的南洋物件，全部摆出来。价格嘛……”

赵昺眼眸中闪过一丝算计，“比市价低两成！就说是初到贵宝地，年关酬宾，结缘四方。”

“让阿卜杜勒务必把声势造大，要让保定府全城皆知，赛义德商行物美价廉，童叟无欺。让他在最短时间内，让‘赛义德’这三个字，在此地打响名号。”

陈宜中闻言，心下略一计算，如此让利，分明是桩赔本的买卖。

但他深知官家行事必有深意，虽心存疑虑，却不敢多言，只是问道：“公子，如此低价，恐有亏损，是否……”

“些许亏损，不足挂齿。”赵昺摆手，浑不在意，“眼下要的不是蝇头小利，而是名声，是口碑。”

他看向陈宜中，点破关键，“先生可知，在张珪这等自诩秉承儒家理念的汉人世侯眼中，寻常色目商贾是何等形象？”

这句问话，让陈宜中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过是依附权贵、放贷取息、供其奢靡的钱袋子罢了。”

“不错。”赵昺点头，“张珪治军安民，皆循儒道，对此类商贾，心中岂无抵触与鄙夷？若我们以寻常色目商行面目出现，如何能入其眼？只怕甫一接触，便引他疏离反感。”

“故而，必须先扭转这印象。我们要让张珪，也让这保定府的百姓都看到，赛义德商行与那些一味盘剥的斡脱商，截然不同！”

“我们带来的是实货，行的是公平，甚至是慷慨之举。以此千金市骨之策，换取百姓口碑。”

“当赛义德的名声传遍大街小巷，当张珪从治下百姓口中，听闻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色目商贾时……他心中的戒备，方会逐渐消弭。”

陈宜中听到这里，豁然开朗，脸上枯槁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涌起由衷叹服。

这哪里是经商，分明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以退为进，铺设一条看似迂回、实则直指核心的坦途。

他精神一振，躬身道：“公子深谋远虑，老朽拜服。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寻阿卜杜勒，必将此计办妥。”

待陈宜中离去，屋内复归寂静。

赵昺独立窗边，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保定府沉沉的夜色，眼底深处，寒意凛然。

张家予我汉家儿女之苦难，必当一一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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