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猛烈地叩击着青石板路。
蒲寿庚一马当先,身后二百骁骑、黑甲映着冷光,与匆匆汇合的三百镇守司铁骑汇成一道汹涌的铁流,直扑海晏楼。
甲胄碰撞,刀鞘与马鞍相击,发出冰冷肃杀的刮擦声,打破了市井街道的宁静。
百姓们见状,纷纷仓皇闭户,木门吱呀作响,门闩重重落下。
海晏楼内,赵昺早已接到探报,他神色不动,只是有条不紊地做着最后布置。
他命也儿吉尼将昨夜扣下的无关商贾、伙计尽数释放,又转向大堂内那一百余名决意死战的畲汉军卒。
“尔等即刻离楼。”赵昺的声音清亮,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入城去。”他手臂一挥,指向门外传来隐约喧嚣的方向,“找到陈、林、蔡、黄、许五家子弟。他们此刻正聚于街巷,以身犯险,高声呐喊,极易成为元兵屠刀下的靶子。”
军卒中一阵骚动,几名头领脸色涨红,抱拳急道:“这不行啊,我们岂能弃…弃官家于此险地!”
“糊涂!”赵昺眉头一拧,斥道,“留于此地,于大局何益?一会突围人多更不利于撤退,留下徒增伤亡,有党项勇士在此足矣!”
他语气极严,目光却扫过每一张不甘的面孔,稍缓声道:“此乃眼下第一要事,关乎人心向背,远比困守此楼更为紧要,速去执行!”
众人知是正理,虽心如刀绞,却也只能咬牙领命,迅速散去,如溪流渗入街巷之中。
不多时,楼内桌案上杯盏轻震,楼外沉闷如雷的马蹄声已迫在眉睫,整座海晏楼都在微微颤栗。
也儿吉尼依赵昺先前的吩咐,一把将塞在麻袋里的蒲师文拖出,仅留捆绑堵嘴之物,将其粗暴地推搡至三楼窗边,冰冷的弯刀锋刃紧紧贴在他的脖颈上。
楼下,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五百骑兵已将海晏楼围得水泄不通。
蒲寿庚勒马立于楼前,仰头便看见爱子那副狼狈不堪、命悬一线的惨状。
他眼角猛地一跳,强压下即刻挥兵攻楼的冲动,朝身旁管家使了个眼色。
那管家得了眼色,忙不迭地指向身旁已然打开的木箱。
阳光下,那箱中金锭反射出诱人却冰冷的光泽。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想显得镇定,声音却依旧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颤抖,朝楼上喊道:“楼上的好汉爷们儿听着!你们要的黄金,足色足量,一块不少!全在这儿了!速速将我家公子平平安安地放了!蒲大人宽宏大量,念你们也是一时糊涂,或可留你们一条生路!”
楼上窗口,也儿吉尼粗犷的面容探出少许,他睥睨着楼下那箱黄金和黑压压的骑兵,嘴角扯出一个毫不掩饰的讥讽笑容,洪钟般的声音从窗口砸了下来,“金子看到了!蒲大人的诚意,倒是金光闪闪,看得人眼晕!”
他的声调陡然一转,变得冷硬如铁,“可这诚意边上,还围着几百号铁骑!这般阵仗,岂是真心要给我们活路?废话少说,速备结实马车一辆!待我们平安出了刺桐城,自然将长公子原样奉还!否则……”
他手腕微微一沉,刀锋立时在蒲师文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线,引得楼下一阵惊呼。
蒲寿庚面沉似水,知此事难善了,竟异常干脆,厉声道:“备车!”
旋即又驱马向前几步,冷冽的目光扫视着窗口那位色目模样的歹徒:“好汉,既有如此胆色手段,何苦做这刀口舔血的营生?不若放下兵刃,投效我蒲家,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何必自绝于天地?”
“哈哈哈!”也儿吉尼放声大笑,笑声里满是讥讽,“蒲大人!你卖主求荣的本事,我们这些粗人实在学不来!闲话少说,速备车马!”
“放肆!”听到对方提及家主的旧疤,那管家忍不住先尖声呵斥。
“啪!”一声脆响,蒲寿庚反手一马鞭狠狠抽在他脸上,顿时留下一道血痕。
管家捂着脸不敢多言,立马撤到一边,却是一脸恨意看着楼上的也儿吉尼。
“滚开!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蒲寿庚目光转向楼上,压着怒火道:“壮士见谅,下人冒犯。蒲某言出必践,车马即刻便到。只是……若我儿有半分损伤?想必你也清楚即便今日你们能出得了刺桐城,可难保能安然出得了闽地啊?”
也儿吉尼对这句口头威胁,未做回应,只是一把将蒲师文从窗边拖离,砰一声合上了窗户。
这无视的态度让蒲寿庚脸上肌肉剧烈抽搐,最后一点伪装的平静彻底粉碎,反手又是一鞭抽在管家身上,迁怒道:“多嘴的奴才!还不快催马车!”
就在他怒火攻心之际,忽见城内多处升起滚滚浓烟,紧接着火光窜起,映红了半边天。
“怎么回事?!还不速去查看。”蒲寿庚这时才注意到附近不断有喧嚣声传来,厉声对身旁骑兵命道。
恰在此时一骑快马疯驰而来,马背上骑兵浑身烟尘,滚鞍下马,急声道:“大人!大事不好!城内……城内暴乱了!无数百姓涌上街头,高呼……高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