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落,山林温差甚大,秋日的燥热终是褪去。
木寨院中,那团吞噬匪尸的烈焰已收敛了凶威,化作一堆暗红的余烬。
刺鼻的恶臭在山风的持续呼啸下,渐渐被驱散开来。
一众人影,目光聚焦于火光摇曳中一道身影。
一位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北地汉子,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火光映亮了他鼻青脸肿的脸,显然在山下遭受了一顿毒打。
“何处流窜?为何至此?意欲何为?”梳洗过后的文天祥,青衫整洁,面色虽仍带倦意,眼神依旧锐利,开口质问这被孙老汉在山脚堵住擒获的汉人匪首。
他的声音不高,却铿锵有力,砸在寂静的院中。
“大、大人明鉴!”汉人匪首浑身筛糠不已,显然将文天祥还当成了北地汉人世侯的将领,急声辩解。
“俺们……俺们就是十几里外聚拢的苦命流民!实在是怕了蒙古人的刀,才、才不得不跟着那伙漠北流寇讨口饭吃……大人饶命啊!”
“哼!”文天祥重重一声冷哼,眼中寒光更盛,“冥顽不灵!还敢扯谎?尔等三队人马,前哨试探、主力压上、后队策应,进退有度,分明是积年的绿林老匪!装什么可怜虫?”
这话语一针见血刺破了匪首的侥幸心理。
他脸色死灰,知道再不说实话,今日必死无疑。
他不敢抬头迎视文天祥那煞气凝练的目光,慌忙垂下脑袋,颤声道:“大人饶命!小的……小的说实话!”
“实在是活不下去,才、才跟着漠北人干这刀头舔血的勾当!小的……小的也只是个听令跑腿的马前卒,一切……”
“废话少说!讲重点!”文天祥厉声喝断他避重就轻的絮叨。
这一声断喝,让匪首浑身一震,再不敢有丝毫侥幸,脱口而出:“是!是!大人!俺们这次摸上来,是、是刚巧在山脚发现了扎营的痕迹!”
“还、还有马匹的蹄印,看着人不多……就、就顺着踪迹一路寻了上来!万没想到是、是大人您在此坐镇!小的瞎了眼!大人饶命!饶命啊!”
他语无伦次地喊完,便疯狂地以头抢地,砰砰作响,磕得额头上沾满了泥土草屑。
只要能活命,当下的他什么都愿意做。
恰在此时,一阵猛烈的山风呼啸着卷过院落!
风声中,一道森寒的刀光骤然亮起!
匪首那颗尚在奋力叩地的头颅猛地一顿,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颈血如泉,喷溅丈余!
无头的尸身颓然栽倒,那颗头颅甚至还在惯性的驱使下,在泥地上最后叩了一下。
也儿吉尼收刀而立,面无表情。
他方才只看到了赵昺一个细微的眼神示意。
这电光火石般的狠辣处决,惊得一旁孙老汉和几个山民“啊呀”一声,骇得踉跄倒退数步,脸色煞白。
短暂的死寂,被赵昺的声音打破:“文先生,看来此行,终究是露了行迹,引来了豺狼窥伺。”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尸首,语气凝重道:“日后行程,须得加倍谨慎了。”
文天祥肃然颔首:“公子所言极是。”
院中一名党项汉子抬脚一记,干脆利落的将那滚落人头踢进火堆,几乎同时,另一名党项汉子已麻利地拖起无头尸身,紧随其后抛入烈焰之中。
除了哨塔上警戒的身影,众人皆是鱼贯进入今早议事的木屋。
屋内狼藉已清扫干净,两条长桌拼作一处,众人纷纷落座。
唯有尉三郎,因持着那杆丈八长槊不便入座,依旧挺立在赵昺身侧。
一直沉默的憨厚少年,此刻却难得地率先开口,他挠了挠头,问出了憋在心里的疑惑: “文先生,干嘛不留下那匪徒性命?也好细细盘问,摸清他们的根底啊?”
文天祥与赵昺目光一触即分,心下雪亮:这初战便锋芒毕露的小子,定是手痒难耐,还想多些由头活动筋骨。
“呵呵!”文天祥抚须轻笑,带着几分打趣。
“尉小子,盘问?盘问什么?莫非你以为,就凭咱们眼下这点人手,真能在这太行山麓纵横无敌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转为严厉: “你这小子,仗着一身蛮力逞威!真要撞上百人以上的绿林悍匪,被人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你怕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见是文公训斥,尉三郎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立刻紧紧闭上嘴巴,再不敢多言半句。
赵昺见少年吃瘪的憨样,并未多作解释。
他将目光投向孙老汉和一众山民,语气温和却带着关切: “撤离的山民,可都安顿妥当了?”
孙老汉闻声,连忙应道:“多谢公子挂心!寨子里的人已安顿到今早那批山民藏身的地方了,安全得很嘞!”
赵昺微微颔首,随即正色道:“此寨防御太过薄弱。若再有山匪有备而来,恐难守住。”
他目光灼灼,严肃地注视着孙老汉的神情,显然接下来的建议是经过深思熟虑: “孙老汉,为长久计,还是速速带领山民,撤回你们红巾军当年的老寨,方为避难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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