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圣之血 第127章 抉择之夜

劳伦斯站在埃德里克的帐篷外，北境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末，扑打在他的脸上，却不及他心中冰冷的万分之一。他手中那份轻飘飘的羊皮纸，此刻重若千钧，代表着与过去某种秩序的彻底决裂。守卫战士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入内禀报。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劳伦斯而言，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砧板上煎熬。当战士再次出现，示意他进去时，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压入肺底，这才掀开门帘。

帐篷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油灯在角落静静燃烧。埃德里克依旧靠坐在床榻上，脸色在跳动的光影下显得愈发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地映照出劳伦斯的身影。莉娅娜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立在阴影处，奥托行者则坐在一旁的小凳上，闭目养神，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赫克托不在，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却又更加不安——那位狂暴的战士，此刻或许正在磨砺他的战斧。

“劳伦斯大人，”埃德里克先开了口，声音依旧带着虚弱，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劳伦斯上前几步，没有客套，直接将那份绝交文书双手呈上。“埃德里克首领，”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这是我，以王国特使及个人名义，对卡斯珀勋爵今日卑劣行径的正式回应。我及我所代表的势力，与他以及他背后的指使者，在此事上划清界限。”

莉娅娜无声地上前，接过文书，检查后递给埃德里克。埃德里克只是扫了一眼火漆上的徽记，并未拆开，随手放在了枕边。

“划清界限……”埃德里克轻轻重复了一遍，目光落在劳伦斯脸上，“那么，劳伦斯大人，你的‘界限’之外，是什么？是继续代表王国，与我北境谈判，还是……仅仅代表你自己？”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直指核心。劳伦斯感到后背渗出冷汗。他不能退缩，他已经没有退路。

“我代表渴望和平、重视北境潜力、并愿意遵循基本道义准则的一方。”劳伦斯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卡斯珀的行为，已经玷污了王国的荣誉，破坏了和谈的基础。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控制局势，避免流血的冲突，并就此事件，给北境一个公正的交代。”他没有提阿尔方斯王子，但话语间的倾向已然明确。

“公正的交代？”奥托行者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慢悠悠地开口，“劳伦斯大人认为，什么样的交代，才算公正？”

劳伦斯心一横，知道必须拿出实质性的东西：“首先，我以特使身份，正式承认卡斯珀勋爵及其麾下部分人员，应对此次恶性下毒事件负全部责任。其次，我将以最快速度，将此事真相呈报王都，请求国王与元老院撤销卡斯珀的特使身份，并追究其罪责。最后……在得到王都进一步指令前，我将暂停与卡斯珀的一切合作，并愿意……与‘黎明之剑’共同维持营地秩序，防止其狗急跳墙，制造更大的事端。”

这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几乎是背叛了特使团的表面团结，站到了北境一边。他紧紧盯着埃德里克，等待着他的反应。

埃德里克沉默了片刻，帐篷里只有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床沿，似乎在权衡。

“劳伦斯大人的诚意，我看到了。”他终于再次开口，“但是，空口无凭。卡斯珀勋爵，以及他身边那些‘影子’，依然在营地内。他们就像一颗毒瘤，不切除，营地永无宁日。”

劳伦斯的心提了起来：“首领的意思是……”

“我需要一个投名状，劳伦斯大人。”埃德里克的目光锐利起来，那虚弱感仿佛瞬间消失，“不是文书，是行动。我要你，和你所能掌控的人，协助我们，在卡斯珀可能造成的破坏之前，控制住他和他所有的直属手下。生死不论，但首要目标是解除他们的武装，确保营地的安全。”

劳伦斯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他亲手对另一位特使，一位圣殿骑士团副团长动武！这不再是划清界限，这是彻底的敌对行动！一旦做了，他在王都内部将再无转圜余地，只能彻底绑在阿尔方斯王子，甚至可以说是绑在北境的战车上。

他看着埃德里克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明白了。对方根本不在乎他口头上的表态，要的是他无法回头的实际行动。这是北境的规则，简单，直接，残酷。

拒绝？那么他刚才的一切表态都将被视为虚伪，他将和卡斯珀一样，成为北境的敌人。同意？他将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险路。

时间仿佛凝固。劳伦斯的脑海中闪过老哈文那冷漠的眼神，闪过卡斯珀那疯狂的姿态，闪过阿尔方斯王子信中隐晦的指示，最终，定格在奥托行者提到的，那冰川之下可能存在的、蕴藏着无限可能与力量的古老遗迹。

富贵险中求。为了王国的未来，也为了他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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