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圣之血 第1章 神谕之殇

圣辉历一三七四年，光辉祭典日。

圣山缥缈的峰顶终年环绕着流金般的光晕，据说是最接近神国的地方。今日，万丈光芒刺破云层，将依山而建的“圣冠城”映照得如同神之国度在人间的倒影。纯白大理石砌成的街道上，洒满了金盏花与月光蔷薇的花瓣，空气中弥漫着圣檀木燃烧的馨香。

成千上万的信徒身着最洁净的白袍，匍匐在通往山顶光辉大圣堂的“神恩阶梯”两侧，他们眼中饱含着敬畏与狂热的泪水，口中吟诵着流传千年的赞美诗。洪亮的唱经声与庄严的钟鸣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足以撼动灵魂的洪流。

在这条被信仰淹没的阶梯尽头，埃德里克·光辉，这位年仅十六岁便被册封为“圣子”的少年，正缓步而行。

他身披由金线织就、象征着无上荣光的圣子祭袍，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被无形之力凝聚，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流动的光辉之中。然而，在那低垂的眼睫下，一双被誉为“映照着天国倒影”的淡金色眼眸里，却不见丝毫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与年龄不符的沉寂。

他的步伐精准而优雅，符合教廷典籍中对圣子仪态的一切要求，唯有他自己知道，这宽大袍袖下紧握的双拳，指甲已深深陷入掌心，刻出了几道弯月形的血痕。

“埃德里克，我的孩子，”三日前，那位慈祥得如同他亲生祖父的恩师——枢机主教尤利乌斯，在为他试穿祭袍时，曾轻抚着他的头顶，语重心长地说，“祭典之上，你将以身为引，承接神恩，泽被众生。这是无上的荣耀，亦是你的宿命。”

神恩泽被……众生？

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嘲讽，掠过埃德里克的唇角，快得无人察觉。

他微微抬眼，目光掠过阶梯两侧那些激动得浑身颤抖的信徒。他们大多面色蜡黄，身形瘦削，为了此次朝圣，或许已耗尽家中最后一枚银币。他们的信仰如此纯粹，如此炽热，宛如扑火的飞蛾。

可谁能看见，那无形无质、丝丝缕缕从他们头顶飘散而出，汇入笼罩着整座圣山的庞大信仰之力洪流中的……生命光晕？

是的，看见。这是埃德里克自懂事起便深埋心底，连尤利乌斯老师也未曾透露分毫的秘密。他能看见信仰的本质——那并**籍中歌颂的纯净精神力量，而是一种混杂着灵魂本源、生机与某种难以言喻物质的能量流。

它们如同百川归海，涌向山顶的大圣堂，被那矗立在圣堂深处的“光辉之主”神像贪婪地汲取。而每一次大型祭典过后，总会有部分最虔诚的信徒，在归家后不久便无疾而终，教廷对此的解释是——“蒙受神恩，魂归天国”。

以前，他只能模糊地感知。但就在三天前，当他最后一次为祭典进行冥想时，某种一直禁锢着他感知的无形枷锁似乎松动了。他“看”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那汇聚而来的信仰洪流，在注入神像之前，会被一个极其复杂、隐晦的庞**阵先行过滤、提纯。

过滤出的，是相对温和、易于吸收的能量，散入圣山，滋养着教廷的骑士、牧师和神官。

而被提纯分离出的，那最为精粹、也最为炽热的一部分信仰核心，则沿着地底深处埋藏的能量通道，流向一个他所未知的、充满威严与压迫感的尽头。那尽头传来的意念，冰冷、贪婪，不带丝毫属于“神”的悲悯。

那一刻，埃德里克如坠冰窟。

他所信仰的、所侍奉的，究竟是什么？

“圣子殿下，请登台。”

司仪神官恭敬而略带催促的声音，将埃德里克从翻涌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他已站在了神恩阶梯的尽头，光辉大圣堂前的巨型广场上。一座由无数纯净光晶石垒砌而成的祭坛，矗立在广场中央，祭坛上方，那尊高达数十米的光辉之主神像，正低垂着眼眸，俯瞰着众生，面容悲悯而威严。

在万千道目光的注视下，埃德里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所有的惊涛骇浪，迈步踏上祭坛的台阶。祭袍曳地，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走到祭坛中央，按照无数次演练过的仪式，缓缓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神恩的姿态。

“礼赞——！”司仪神官拖长了音调，声音洪亮，传遍四方。

霎时间，数以万计的信徒齐声应和：“礼赞吾主，光辉永恒——！”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中，埃德里克感到脚下祭坛的符文次第亮起，一股庞大的吸力自他体内生出，与天空中汇聚的信仰之力产生共鸣。天空中的光元素疯狂涌动，化作肉眼可见的金色光点，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向他汇聚而来。

温暖、磅礴、仿佛能净化一切的力量涌入他的四肢百骸。这是足以让任何神职者沉醉的力量馈赠。

然而，埃德里克却猛地咬紧了牙关。

来了！就是现在！

在那纯粹的光明力量涌入的同时，他凭借那短暂“解放”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另一股更加隐晦、冰冷，带着汲取意味的能量流，如同无形的蛛网，以他为中心，反向笼罩向下方最前排那些信仰最为狂热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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