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顾清影回到公寓,反锁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却仍在为露台上那惊心动魄的两秒钟而剧烈跳动。
“向往光”。
那三个字,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她知道,陈默收到了,也明白了她的决心。但接下来呢?组织会如何回应?她这颗游离在黑暗边缘的棋子,真的能被那片光明所接纳吗?
等待是煎熬的。每一次电话铃声,每一次敲门声,都让她神经紧绷。她既要维持“白玫”的日常社交,周旋于佐藤和沈啸之间,又要在心底默默期盼着那个决定命运的信号。
三天后的傍晚,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给繁华的上海滩蒙上了一层阴郁的面纱。顾清影刚从一家珠宝店出来,手里把玩着一枚新买的翡翠胸针——这是佐藤喜欢的款式,是她维持人设的必要道具。
司机为她拉开车门,她优雅地坐进后座,报出下一个目的地的名字。车辆缓缓驶入湿漉漉的街道。
在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车子停下。旁边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也并排停下,车窗紧闭。
顾清影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那辆车的车窗,心脏猛地一缩!那车窗上,用极细的水汽,画着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符号——一个简单的圆圈,中心点着一个点。
是“灯塔”!
这是她和陈默约定的最高级别紧急联络暗号!意味着组织有了回应,并且要求立刻、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见面!
她的呼吸几乎停滞,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慵懒和淡漠,仿佛对旁边车辆毫无察觉。绿灯亮起,两辆车同时启动,汇入车流。
接下来的路程,顾清影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如何甩开可能的跟踪?如何制造合理的消失时间?见面地点会在哪里?所有问题都需要在极短时间内做出判断和决策。
她借口要去一家非常私密的、需要会员引荐的旗袍定制店,让司机在一条僻静的、布满梧桐树的街道口停下。
“在这里等我,可能需要一个小时。”她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司机是佐藤的人,但对她这种“贵族小姐”心血来潮的行为早已习惯,恭敬地点头。
顾清影撑着伞,步态从容地走进了那条幽静的街道。她没有直接去那家定制店,而是拐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弄堂口。在确认无人跟踪后,她迅速脱下显眼的驼色风衣,翻过来穿上,里面是毫不起眼的深蓝色面料。摘下昂贵的翡翠耳环,用一方素色手帕包好塞进口袋,又将盘起的长发迅速挽成一个普通的发髻。
几秒钟内,沪上交际花“白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朴素、行色匆匆的普通妇人。
她按照记忆中陈默曾经隐约提过的、用于极端情况下的备用路线,穿过迷宫般的弄堂,利用后门和防火梯,如同暗夜中的精灵,悄无声息地向着城市的某个角落潜行。
最终,她停在法租界边缘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公寓楼前。楼体斑驳,住客混杂,是理想的隐蔽地点。她按照指示,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楼后,顺着一条锈迹斑斑的、几乎被遗忘的消防梯,爬上了三楼。
一扇没有任何标记的房门虚掩着。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房间内没有开灯,光线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被雨水模糊的天光。陈默站在窗边,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听到动静,他转过身,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紧张和关切。
“清影!”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道之大,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你太冒险了!”
“我必须来。”顾清影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她的目光越过陈默,落在房间深处那个坐在旧沙发上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灰色的长衫,戴着眼镜,面容普通,是那种扔进人海就找不到的类型。但他的眼神,沉静、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正平静地打量着顾清影。
“顾清影同志,”陈默侧身,郑重地介绍,“这位是‘老家’来的特派员,代号‘灯塔’。”
灯塔!顾清影心中一震。原来那个符号不仅代表联络,更代表了来人的身份!这是组织内部极高层级的领导!
“灯塔”微微颔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顾清影同志,你通过陈默同志传递的信息,组织已经收到了。‘向往光明’,我们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和选择。但你要清楚,这条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它意味着牺牲,意味着你将永远隐藏在阴影之中,你的功绩可能不为人知,你的名字甚至可能背负骂名。你,想清楚了吗?”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顾清影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她看着“灯塔”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又看向身旁紧张得嘴唇抿紧的陈默。
她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挺直了脊梁,如同寒风中傲立的青松。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娇媚在这一刻褪去,只剩下一个战士的纯粹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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