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上海站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组长的尸体刚被拖走,地上的血迹还未干透。沈啸坐在主位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在顾清影身上来回逡巡。
“白鸽,这次你立了大功。”他声音平稳,却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王组长有问题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清影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怀疑的气息。
顾清影站得笔直,神色坦然:“回站长,有三个疑点。”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一一列举:
“第一,王组长坚持说真正的档案不在保险柜,可他怎么知道?除非他早就见过那些假档案。”
“第二,他极力主张强攻平安旅馆,却对虹口档案室的行动百般阻挠,这不合常理。”
“第三...”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我注意到他最近常去霞飞路的一家咖啡馆,而那家咖啡馆的对面,就是76号副主任的私宅。”
这番话条理清晰,句句在理。几个原本面带怀疑的骨干都不由自主地点头。
沈啸眼底闪过一丝赞赏,但很快又被深不见底的幽暗取代。
“很好。”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顾清影面前,“既然你除掉了内鬼,那这个位置...”
他手指轻轻点在刚才王组长站的位置:“就由你来接任。”
房间里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行动队副组长的位置,多少双眼睛盯着,就这么给了一个新人?
顾清影心中警铃大作。这哪里是奖赏,分明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站长,属下资历尚浅,恐怕难以服众。”她微微躬身,语气谦逊。
沈啸的手指却已经抚上她的肩章,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我说你行,你就行。”
他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颈侧,带着令人作痒的触感。
“今晚八点,来我办公室一趟。”他的声音压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有重要任务要单独交代。”
那眼神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顾清影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垂下眼帘:“是。”
***
出了据点,顾清影坐进车里,指尖都在发凉。
沈啸的野心和**已经毫不掩饰。今晚的“单独交代”,分明是一场鸿门宴。
她必须想办法破局。
车子驶过外白渡桥时,她突然开口:“停车。”
“小姐,这里不能停车。”司机为难地说。
“我说停车!”顾清影语气陡然转冷。
司机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下意识踩了刹车。
顾清影推门下车,快步走向桥边。寒风吹起她的发丝,也吹乱了她的心绪。
她需要找个理由,一个让沈啸不得不暂时放过她的理由。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桥下,她突然愣住了。
桥墩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与卖烟的小贩交谈。虽然穿着普通的工人服装,但那挺拔的身姿,分明是陈默!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电光火石间,一个计划在她脑中成形。
她快步走向桥下,在陈默即将转身的瞬间,故意崴了一下脚。
“哎呀!”
她身子一歪,恰到好处地撞进陈默怀里。
“对不起,我...”陈默下意识扶住她,却在看清她面容的瞬间僵住了。
“清影?”他声音压抑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顾清影借着他搀扶的力道站稳,指尖却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将一枚微缩胶卷塞进他的袖口。
“这位先生,谢谢你。”她声音清脆,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我的脚好像扭到了,能麻烦你帮我叫辆黄包车吗?”
她的眼神却在无声地传递着信息:有重要情报,快走!
陈默瞬间会意。他强压下心中的万千疑问,彬彬有礼地点头:“当然可以。”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在他们身边戛然停下。
沈啸推门下车,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白鸽,这位是?”他的目光如刀子般刮过陈默。
顾清影心中冷笑。果然,沈啸一直在派人监视她。
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站长,我刚才不小心扭伤了脚,多亏这位先生帮忙。”
她故意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受伤的脚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看上去楚楚可怜。
沈啸的视线在她和陈默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判断两人是否相识。
陈默适时地开口:“这位小姐既然有人来接,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朝顾清影微微颔首,转身融入人群,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一丝破绽。
沈啸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才转向顾清影:“伤得重吗?”
“应该只是扭伤。”顾清影借着他的搀扶坐进车里,“站长怎么亲自来了?”
“恰好路过。”沈啸淡淡道,但眼神中的怀疑并未消散。
车子重新启动,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
当晚八点,顾清影准时出现在沈啸的办公室。
她换了一身素雅的旗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脚踝处仔细地缠着绷带。
沈啸的办公室设在法租界一栋洋楼的顶层,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桌上摆着红酒,气氛暧昧得令人不适。
“脚伤怎么样了?”沈啸递给她一杯酒,手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手背。
顾清影接过酒杯,却不喝:“多谢站长关心,已经好多了。”
沈啸在她身边坐下,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古龙水气味。
“今天桥上那个人,你认识?”他单刀直入。
顾清影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她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站长说的是那个工人?我不认识啊。当时脚太疼了,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她轻轻晃动脚踝,吃痛地蹙起眉头。
沈啸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笑了:“是吗?”
他伸手,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顾清影猛地站起身:“站长!有紧急情况!”
沈啸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沉了下来:“什么紧急情况?”
顾清影从手袋中取出一张纸条:“我回来的时候,在门缝里发现了这个。”
沈啸接过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明晚八点,和平饭店,有重要情报交易。”
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用左手写的。
“谁送的?”沈啸眼神锐利。
“不知道。”顾清影摇头,“但我怀疑,这和今天桥上那个人有关。”
她故意引导着沈啸的思绪:“他扶我的时候,好像往我手袋里塞了什么东西。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
沈啸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他反复看着那张纸条,眉头紧锁。
“你认为这是陷阱?”
“不确定。”顾清影谨慎地说,“但如果是真的,可能是条大鱼。”
她在赌,赌沈啸对功劳的渴望会压倒其他**。
果然,沈啸沉吟片刻后,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下说。”
他终于回到了工作状态。
“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顾清影心中稍定,正色道:“我认为应该去,但要做好万全准备。可以派两组人在外围接应,我单独进去交易。一旦情况不对,立即收网。”
沈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就不怕这是个针对你的陷阱?”
“为组织效力,万死不辞。”顾清影语气坚定。
沈啸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大笑:“好!很好!”
他走到办公桌前,按下通话器:“老余,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看向顾清影,眼神中带着欣赏,也带着更深的占有欲:“这次行动由你全权负责。如果成功,我给你记头功。”
“谢站长信任。”顾清影微微躬身。
她知道,今晚这一关,她暂时过了。
但沈啸的**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她必须尽快找到制衡他的方法。
走出办公室时,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场危险的游戏,她必须赢。
获取信任?不,这是在刀尖上跳舞。
而音乐,还远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