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神银行 第90章 门内死斗与往昔回响

混乱。

极致的混乱撕扯着洛辰的感知。

视野被扭曲的光影洪流淹没，冰蓝与暗影不再是交织，而是如同两只狂暴的巨兽在相互撕咬、湮灭。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仿佛被投入了宇宙初开时的混沌漩涡，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耳边是亿万种声音的混合体——冰层碎裂的尖啸、阴影蠕动的粘稠声响、古老咒文的破碎吟诵、以及某种庞大存在沉重如擂鼓般的心跳……所有这些混杂成一片足以逼疯任何凡俗心智的噪音风暴。

唯有灵魂深处那层冰晶薄膜，依旧散发着稳定的湛蓝光芒，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灯塔，牢牢守护着他意识的核心，将最致命的精神冲击和认知污染隔绝在外。冬寂使者的力量，在这片混乱中彰显出其“绝对寂静”本质的可贵。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那狂暴的撕扯力骤然消失。

“砰！”

洛辰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第一时间翻身跃起，摆出防御姿态，同时“债主之眼”瞬间开启，扫视四周。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洞穴或宫殿，而是一片无法用常理形容的诡异空间。

天空（如果那能称之为天空的话）是一片不断旋转、流淌的暗影之海，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数破碎的、闪烁着微光的冰晶如同尘埃般在其中沉浮。脚下是半透明、仿佛由亿万年份的寒冰凝结而成的“大地”，冰层之下，冻结着无数扭曲、模糊的阴影，它们如同溺水者，保持着挣扎向上的姿态，却永恒地凝固在透明的牢笼之中。远处，耸立着一些巨大、残缺的冰晶结构，它们形状怪异，有的像倾颓的宫殿廊柱，有的像折断的武器，还有的……像是某种庞大生物的骸骨，通体由冰构成。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古老沧桑气息，以及一股精纯却死寂的冰寒神力。但在这股神力之下，更深处，则潜藏着一丝与堕落守墓人同源的、扭曲的深渊波动。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这里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平衡，或者说……相互囚禁。

这里就是“门”后的世界？一个被冰封的古老战场？一个囚笼？

没时间仔细探究，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锥刺背！

几乎在洛辰站稳的同时，不远处，那个堕落守墓人的身影也从扭曲的光影中跌落出来。他显然也受到了空间传送的影响，动作比之前迟缓了一瞬，身上的铠甲沾染了些许混乱的能量残渣，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但他那双幽蓝的眼瞳，瞬间就锁定了洛辰，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汹涌而来！

“亵渎圣地的窃贼……这里，将是你的坟墓！”堕落守墓人发出低沉的咆哮，手中的冰金属长戟猛地挥动，一道混合着极致冰寒与侵蚀阴影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新月般斩裂空气，朝着洛辰呼啸而来！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似乎微微扭曲，下方的冰层被犁开一道深深的沟壑，冻结在其中的阴影发出无声的尖啸。

快！太快了！在这片诡异的空间里，他的力量似乎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增幅！

洛辰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本能驱使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时做出了反应——

阴影穿梭·孽渊信标！

身形瞬间模糊，融入脚下冰层中一道因能量冲击而摇曳的阴影。然而，这一次穿梭的感觉截然不同！这片空间的阴影维度更加混乱和危险，充满了冰冷的死亡气息和破碎的时空碎片。穿梭的阻力极大，仿佛在粘稠的胶水中移动，而且方向难以精确控制！

“嗤啦！”

能量冲击波擦着他消散的残影掠过，将他原本站立后方的一块巨大冰晶结构轰成了漫天齑粉！

洛辰的身影在十几米外另一处阴影中踉跄跌出，脸色苍白了一分。不仅因为穿梭的消耗，更因为在那短暂的阴影维度穿行中，他感受到无数冻结在冰层下的阴影传递来的绝望、痛苦与怨念，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淹没。这里的阴影，是真正的“死者之影”！

“躲？看你能躲到几时！”堕落守墓人冷哼一声，长戟再次顿地。

“咚！”

熟悉的沉闷敲击声，但这一次，是来自他的长戟！声波混合着他那扭曲的力量，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刹那间，洛辰感到脚下的冰层剧烈震动起来！“咔嚓咔嚓”，他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的冰面纷纷裂开，一道道漆黑的、由纯粹阴影构成的锁链，如同毒蛇般从裂缝中激射而出，从四面八方缠绕向他的双脚、身体！这些阴影锁链上不仅蕴含着强大的束缚之力，更带着直接侵蚀灵魂的冰冷死寂！

寂静壁垒！

洛辰低喝一声，全力引动灵魂层面的冬寂契约以及怀中冰核碎片的力量！一层凝实的、散发着绝对寂静波动的湛蓝色冰晶护盾瞬间在他周身成型。

“嘭！嘭！嘭！”

阴影锁链重重抽击在冰晶护盾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护盾剧烈震荡，湛蓝光芒明灭不定，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这些阴影锁链的力量远超想象，它们似乎能汲取这片空间本身的死亡气息！

不能被动防御！

洛辰眼中寒光一闪，趁着护盾抵挡的瞬间，指尖凝聚起一丝冰核碎片引动的极致寒气，屈指一弹！

一道细如发丝、几乎透明的深蓝色寒流射出，并非射向守墓人，而是射向两人之间空无一物的地面。

“咔…咔咔……”

寒流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冻结！一道晶莹剔透、却散发着连灵魂都能冻僵的寒意的冰墙，瞬间拔地而起，不仅暂时阻隔了阴影锁链的攻击，也将守墓人追击的视线隔断。

然而，堕落守墓人只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他甚至没有强行破冰，而是身影一晃，竟然直接融入了侧方一座残破冰晶宫殿投下的阴影中，下一刻，便从洛辰身后另一片阴影中悄无声息地钻出，长戟直刺洛辰后心！

他对这片空间的阴影利用，远在洛辰之上！

致命的危机感让洛辰头皮发麻！仓促间，他只能竭力侧身，同时将冰晶护盾的力量集中在后背。

“锵！”

戟尖狠狠刺在浓缩的冰晶护盾上，发出金铁交击般的脆响！护盾应声而碎，洛辰如同被巨锤砸中，向前踉跄扑出，一口鲜血终于忍不住喷了出来，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化作鲜红的冰晶。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和一股阴寒的侵蚀力，显然护盾并未完全抵消攻击。

实力差距太大了！无论是力量层次、对环境的利用，还是战斗经验，这个堕落守墓人都全面碾压他。继续这样下去，不出三个回合，他必死无疑！

必须改变策略！硬拼毫无胜算。

洛辰脑中飞速运转，“契约精神”天赋被他催动到极致，不再是分析文字契约，而是在分析这场“死斗”的规则，分析这个堕落守墓人的行为模式，分析这片空间的……“漏洞”！

守墓人的攻击凌厉，但似乎……缺乏某种灵性，更像是在执行某种固定的清除程序。他对阴影的利用出神入化，但每次攻击前，似乎都会引动脚下冰层中那些冻结阴影的力量。他的核心，在于那柄长戟，以及其与这片空间的某种深层连接……

同时，洛辰也注意到，当他引动冰核碎片的力量时，周围空间中那股精纯却死寂的冰寒神力，会产生一丝微弱的共鸣。而堕落守墓人身上那股深渊扭曲之力，则会对此表现出隐隐的排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冰核碎片的力量，似乎更接近这片空间原本的“正统”力量？

就在这时，那一直萦绕在脑海深处的、破碎而苍凉的低语声，再次变得清晰起来，仿佛因为他引动了冰核碎片的力量而被激活：

“……守望……誓言……”

“……以冰为墓……封印彼端……”

“……钥匙……错误……污染……”

“……净化……或……同葬……”

这些破碎的信息如同闪电般划过洛辰的脑海！

“守望誓言”、“以冰为墓”、“封印彼端”——这印证了他的部分猜测，守墓人职责是封印。

“钥匙错误”、“污染”——难道是指圣骸碎片？圣骸碎片并非正确的“钥匙”，反而带来了污染？或者说，守墓人自身被污染，导致了“钥匙”的错误使用？

“净化或同葬”——这是……选择？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洛辰心中骤然成型！

他不再试图躲避或硬抗守墓人接下来的攻击，而是猛地转身，面对再次融入阴影、即将发动致命一击的敌人，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姿态，双手虚托于胸前，将体内残余的神力，以及所能引动的、来自冰核碎片的那一丝最精纯的古老冰寒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同时，他强行沟通怀中那几块带着裂纹的圣骸碎片，不是激发它们的力量，而是……试图向外界“展示”它们的存在，展示那其中蕴含的、与这片空间同源却又被深渊污染的复杂气息！

他像是在进行一场危险的展示，又像是在进行一场……献祭前的祷告！

“看看这个！”洛辰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这就是你们守望的？这就是被污染的‘钥匙’？你们想要的，是净化，还是彻底的毁灭？”

他赌的是这片空间残留的“意志”，赌的是堕落守墓人内心深处可能还未被完全磨灭的、属于古老守望者的那一丝本能！

堕落守墓人从阴影中显形的动作猛地一滞，刺出的长戟停在半空。他那双幽蓝的眼瞳中，疯狂与杀意依旧占据主导，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茫然与……挣扎？

与此同时，整个空间仿佛都因洛辰的举动和他手中那团凝聚的、混合了纯净冰寒与污染气息的能量而震动起来！

天空中的暗影之海翻涌加剧，无数冰晶尘埃碰撞，发出如同呜咽般的声响。脚下冰层中那些冻结的阴影，挣扎得更加剧烈，无声的呐喊仿佛形成了实质的精神冲击。远处那些巨大的冰晶残骸，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共鸣般的光芒。

那苍凉的低语声，在这一刻汇聚成了更加清晰的意念洪流，冲刷着洛辰的意识，也冲击着那个堕落守墓人：

“守望……”

“错误……”

“净化……”

“代价……”

堕落守墓人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咆哮，双手抱住了头盔，似乎在与脑海中的某种力量激烈对抗。他身上的深渊气息与古老的守序力量剧烈冲突，使得他周身的能量场变得极不稳定。

就是现在！

洛辰眼中精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不再犹豫，将手中那团凝聚的能量，并非攻向守墓人，而是猛地拍向脚下冰面正中！目标，直指冰层深处，那无数冻结阴影的核心，那弥漫在整个空间的、死寂冰寒神力的源头！

“以冰之名，见证抉择！”

轰——！！！

能量灌入冰层，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刺目的白光与深沉的黑暗以洛辰拍击点为中心，猛然爆发，瞬间吞噬了一切！

洛辰的最后感知，是仿佛整个古老战场的亡魂都在同时苏醒、呐喊，是冰核碎片传来前所未有的悸动与牵引力，是圣骸碎片在欢呼与颤栗，是堕落守墓人那充满不甘与解脱的、最终消散在光芒中的咆哮……

以及，一个更加古老、更加宏大、仿佛由整个空间凝聚而成的冰冷意志，缓缓地……将“目光”投注到了他的身上。